好在,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来,不然非得在姑娘面前露怯。
话语权转移到经理手中,她开始介绍自己的店员。
“这是刘桂芳,我们知青商店的售货明星,今年才二十一岁,长得还面嫩。
我们知青商店虽然叫知青商店,但知青集中返城之后,除了已经在本地成家的以外,也没有几个知青了。
这不,小刘就是当地工村的姑娘。
她父母都是矿上的工人,跟你们小石过日子,可不算委屈他。”
是啊,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
至少在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的时候,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还远不像之后那么低。
介绍完双方的基本信息,王主任就说要跟经理谈点事,让年轻人自己交流。
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很是自然地忽略了两名当事人年龄差距八周岁这个事实。
好似两代人的相亲对象,根本不知道应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而经理和王主任说话的音调,又因为性格使然,显得有些尖锐。
小石在商店里的方桌边坐着,隐约听见外面两个媒人在一唱一和。
“姑娘的爸爸可是大矿上的机修班长,矿长见了她爸都客气着呢。”
“我们小石的爹,那是厂里的技术科长,那可实打实有军衔的人。”
“你就是图他爹是个官儿,你才这么上心给他介绍姑娘,对不对?”
“哎哟哟,别说得你大经理做媒,什么也不图似的。”
这时,经理叹了口气,随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也不是不图,那姑娘的妈妈是工村的街道主任。
说是官儿吧,也不算官儿,就是个邻里纠纷的调解员。
就是这活计做多了以后,见得事也就多了起来。
我也不瞒你,你就说前几年旁边堡子男知青跟当地小姑娘睡一起让人堵被窝的事,你也知道对吧?
小刘她娘也是怕闺女越来越大,在家待不住,万一出了那事,这一家人的脸可往哪搁呀。
要不然,我才不让她这么水灵的姑娘,跟你们厂这三十岁的老光棍相亲呢。”
“二十九,二十九!”
王主任赶紧接过话头。
“大几岁怎么了?大几岁知道疼人。
这刘家姑娘嫁过来,可就享福了。
我们小石虽然不到三十岁,那可是七级工了,赚得钱比许多老师傅都多呢。”
经理又叹了口气:“哎呀,这事你还能糊弄得了我?
现在有钱有什么用啊?你买什么不要票啊?要不是政策放宽了不少,我这知青商店差点就黄干净了。”
王经理眼睛一亮,赶紧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是军工厂,只要姑娘身家清白,以后想弄点全国票还不方便吗?
就说这小两口在一块,工业券肯定少不了,随便拿出来几张,还愁换不来想要的东西吗?”
商店内的两个人尴尬地听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石忽然想起王主任叫他大方,不要腼腆,赶紧鼓起勇气找了个话题。
“你们商店今天不营业吗?”
刘姑娘抬起头,有些慌张地回话。
“为了等你。”
小石脸一红,尴尬得不知所措。
小刘赶忙找补:“也不全是,平时就没什么生意……”
话说到这里,又怕小石嫌弃她的工作单位不景气,赶紧闭上了嘴巴。
第一日的相亲活动,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回去的车上,王主任问小石,人家姑娘看没看上他。
小石思考良久,最终沉默无言。
回到厂部还车的王主任气急,不住地埋怨小石这个“小哑巴”,果然名不虚传。
但厂长却开导王主任说:“能有这么多外号的同志,人缘错不了。”
在家庭和单位的多方撮合之下,小刘和小石还是领了结婚证。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在小刘家吃饭。
家里给小刘准备了两人份的被褥脸盆等日用品,就当作了大女儿出嫁的嫁妆。
第二天上午,小石家在厂里摆酒。
新房里面纯手工打制的组合家具,就是小石家准备的聘礼。
在儿女婚事上面,石家和刘家格外开明,彩礼与嫁妆尽可能简单实用,且都给机械厂特批给儿女的新宿舍送了过去。
至于说当年流行的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和录音机,身为当代潮男的小石婚前就已经拥有。
只需要保证婚后再买一台缝纫机,便算是凑齐了。
婚礼也极为简单平淡,前一日在娘家时,便只请了娘家的客人;后一日到了婆家,便只有婆家的同事。
除了接亲与送亲的亲属以外,娘家和婆家的亲朋,其实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在娘家时,大家多半只是调侃与嘱咐新娘子小刘几句。
到了婆家这边,婚礼气氛更加平淡,除了向公婆行礼以外,只有一出咬苹果的游戏环节。
没有春宫图这样的婚前性教育,也没有新婚三天无大小的闹洞房表演,小刘和小石不仅结了婚,还在第二年就怀上了一个孩子。
没错,按原计划,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我——石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