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欣悠认为她今生一定造了大孽,老天爷在刻意惩罚她,所以才让她的仔活不好活,时常在病危的边缘徘徊。
黄欣悠过去很鄙视烧香求佛这类白白浪费钱的封建迷信,善因恶果这类玄之又玄的唬人屁话她更是半点不信。
作为一个渔村出身的女子,过去她只相信野蛮和力量,她也只崇拜野蛮和力量,在她眼里,野蛮代表不会轻易受人欺辱,力量代表可以轻易欺辱别人。
所以少时她便成了街上做古惑仔的黄皮马子,后来又混成了小弟口中的大嫂。
为了成为大嫂,她从做工的餐馆离开,一直跟在黄皮身边,在这过程中她还流掉了两个孩子。
许是因为两次流产伤了身体,又或是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仇怨太大,所以自她和黄皮成婚后,忙碌许久,历经波折,才艰难生下一个孩子,还是个病魔缠身的孩子。
也许当女人成为母亲这个角色后性格会大变,过去黄欣悠很厌烦已经过世的母亲被暴打后那句不变且狂野放浪的哭诉。
我是为了你们三个仔才才没有离家,女人劈开腿就是印钞机。要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仔,我早就换个能吐钱的男人压,哪像现在被人不要钱的压,还天天被人不要钱的打。
在没有生下孩子前,黄欣悠一直认为自家母亲是个蛮野泼辣且怯懦软弱的女人。
对待孩子,蛮野泼辣的像是个疯婆子,对待丈夫,怯懦软弱的又像是个只会背后哭嚎的败犬,连做逃兵的勇气都没有。
在她有了谋生的能力后,当再次面对经过家暴后母亲不变的哭诉,她终于有勇气冷漠驳斥:讲不如做,受了打只会哭,有胆子就跟人搏,屋子又不是没有刀,有胆子你就把他给劈了,白天打不过夜里劈,斩人脑袋和斩西瓜一样,最多不过是难砍点。
还有啊,女人天生身上带着一台印钞机,可街上出来卖的人可不是只会劈腿就行,市区站街出来卖的人那么多,不漂亮的小女孩只会劈腿都赚不到钱,你这么老,又不漂亮,皮肤粗糙的和砂纸一样,站在街上白让人压都不一定有人压……
黄欣悠已经忘了自家母亲听到这些话的表情,她只记得当时母亲“嗬嗬”像是浓痰堵在嗓子口的怪笑声。
黄欣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枕单也又一次被泪水浇湿,伸手摸了摸睡在身旁的孩子,身子温热,喘息正常,皮肤像是藏着磁铁吸石,让她怎么摸也摸不够,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是她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黄欣悠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理解她母亲早前的哭诉,但可惜这份共情来的太晚了!
屋内檀香味道淡淡,黄欣悠隐隐似乎能听到屋外传来些细微的声响,她闭目想了想,还是小心起身,决定为本来来电今晚可能不回来的丈夫煮口热汤,并且小心服侍一番,当然这样做她并不心甘情愿。
她和丈夫黄皮的关系已经破裂,现在维持他们两个还在一起的原因大半是因为孩子,黄皮不是忠诚的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配偶,黄欣悠只是庆幸生下孩子后黄皮下体受了重伤,黄皮下体功能受损,对于她妻子的身份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病弱的孩子来说,一个因为意外几乎丧失生育能力的父亲并不是一件坏事。
年轻的小太妹是狠心的,流掉两个孩子只像拉了两滩血便。有完整生育能力的烂仔男人也是狠心的,倘若有选择,黄欣悠相信。
本就喜欢沾花惹草的丈夫黄皮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踹掉她,不再管这个一直病魔缠身的孩子,他口中花钱如流水的金娃娃。
黄皮身上现在一定又是满身酒气,也不知今晚又吃了几条狗鞭!补补补,有钱不如省下来用来孩子身上。黄欣悠心里厌恶的想着。
“黄皮,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