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晚饭虽然菜很家常,但众人却都因为莫怡琳的相认吃得非常尽兴。
俞振轩特意陪着赵老、莫爵士和王伯喝了几杯白酒,莫怡琳则陪着其他人一起喝的红酒。
当晚莫怡琳安排莫继钊睡在了以前外婆的房间,其他人则部分住在了赵老家,部分住在了部队的招待所。
即便莫继钊住在了家里,莫怡琳还是在睡前弹起了月光。
莫爵士听着曲子,透过莫怡琳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就表现出惊人音乐天赋的妹妹,晴柔也曾弹过这首月光,也曾这样专注地坐在钢琴前演奏。回忆和现实仿佛就在这一刻优美的曲调中融合,让他有些分不清那个演奏的人到底是晴柔还是怡琳。
莫怡琳有些忘我地连着弹了两遍,莫继钊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地听入了神。
俞振轩怕这一老一少再一次陷入悲伤中,在莫怡琳再一次抬手要弹的时候,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太晚了,明天再弹吧,舅公该睡觉了。”
莫怡琳从忘我的境界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沙发里的莫继钊神色间颇为忧伤和怀念,赶紧起身走到他面前,“舅公,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要去看外婆。”
莫继钊听到莫怡琳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你们也早点休息,我先睡了。”神情间的落寞看得人也跟着心痛。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人便带着鲜花、香烛、果品和点心出门了,他们今天要去给莫晴柔扫墓。
汽车开到几十公里外的山里,停在一处山脚下就没有办法再向上,众人必须沿着山路走上一段才能到达隐在半山腰的墓园。
俞振轩今天被赵老特意嘱托好好照顾莫怡琳,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随着墓园的临近,他眼看着莫怡琳的悲伤无以复加,这才想到他与莫怡琳回来几次但却从未来过这里。
走入那一处清幽的墓园,苍松翠柏环绕之间只有一座墓碑,四周则是一大片不知名的野花,墓碑上是一张莫晴柔早年时的照片,年轻美丽。
莫怡琳无比地沉默,只静静地走到墓碑前帮着赵老和王伯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好,然后就一个人静静地跪坐在墓碑前头靠在冰冷的石碑上一言不发,眼神空洞迷茫,像是在怀念着一切的过往,又像是只余悲伤。
俞振轩现在不用问赵天野也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莫怡琳来扫墓了,她这种完全被悲伤淹没的样子让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心如刀割。
俞振轩明白,在莫怡琳生命的前十七年,是莫晴柔用坚强又柔弱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整片阴霾的天空,让她在狂风暴雨洗涤之后依然可以淡笑着仰望万里晴空。
莫晴柔对于莫怡琳的意义,远不止于外婆、母亲那么简单,她更是小女孩遭逢巨变之后的信仰和阳光。外婆温暖的手、温柔的话,都是抚平她创伤的良药和慰藉。
就在莫怡琳以为自己终于考上大学可以报答的时候,外婆的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似乎老人的使命就是为了把她抚养成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悲哀对于莫怡琳的打击尤为沉重。看她对刘阿婆的依赖和照顾就能窥见一斑,她很大程度上把对外婆的那份遗憾都转而弥补在了刘阿婆的身上。
虽然俞振轩对莫怡琳和莫晴柔的遭遇愤怒、不平、心疼,但真正的苦难哪怕是深爱的人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有亲身经历了那种黑暗、痛苦、彷徨、失去,才能理解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凉。
此时莫怡琳这种无泪、无声的沉默反而是最最让人心痛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