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子苏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护士,立即叫了林子茜并一番耳语后,拍了拍她的肩,林子茜困惑地看了一眼她。
林子苏又看了一眼邵小帅,交代了一句“小帅,你陪茜茜一起”,邵小帅一脸茫然。
林子茜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就跑步而去,他们的背影去向正是两个护士落荒而逃的方向。
林子苏等人乘电梯先行来到一楼,王琪和汪勇江已经将车开进了住院大楼的门口。
林子苏并没有着急上车,而是说要等林子茜和邵小帅,其余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都望向电梯的方向。
约摸二十分钟,二人终于前来汇合。
“怎么样?”林子苏迫不及待问道。
“查清楚了,一个叫王彩霞,一个叫陈晓娟,住院部护士,王彩霞干得最久,有七八年,陈晓娟才入职两个月。”
林子茜小声回道,随后又把拍的照片都发给了林子苏,周瑁远已经走了过来,也想搞清楚姊妹俩在搞什么鬼。
林子苏看到他过来,就收了手机,拍了拍林子茜的肩膀,又招呼了一下邵小帅,“上车吧,我们先回国煜。”
“说好的回世贸领帝啊,苏苏已经两天没见到妈妈了,一直在哭,要找妈妈!”周瑁远着急了。
林子苏却不理,便要兀自上王琪的车,还是林母拉了她一下,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子苏,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这不是茜茜和子恪好不容易回来嘛,难得和弟弟妹妹见面,就想和他们多待一会儿,说说话呀。”林子苏顾左右言它。
“你听话,先跟小周回世贸领帝,要和茜茜他们说话,是不是也该把苏苏带上,也让她小姨和舅舅见见,对吧?别耍脾气,听话,跟小周回去!”林母看到窘迫难堪的女婿,也不禁心疼。
“妈妈,我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不向着我,却向他……”林子苏不禁嘟囔埋怨,一脸的不高兴。
“好了好了,听话,跟小周回去,想来国煜,那就和小周带着苏苏一起来啊,快去,快去——”林母说着一边就把林子苏推向周瑁远。
周瑁远很有眼色,连忙主动走过来,向林母投以感激涕零的眼神,转头试图去护林子苏,她却毫不领情,负气转身,就去向汪勇江的车。
林子苏想坐副驾,不料副驾的门被忠心护主的汪勇江锁了,她尴尬得有点恼火。
周瑁远赶忙打开后门,小心拉了一下林子苏。
林子苏气不过,瞪了他一眼,一转身去了后门,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一屁股坐进了后排里座。
林子苏和林母等人道了别,两辆车就分头各自奔向目的地。
驶了一段路程,林子苏被周瑁远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忍无可忍,恼火地怼道:
“我求求你,不要再在人前假装深情,假装爱我,我受不起!一想到这十年,你所谓的爱都是用谎言和欺骗堆起来的,我一刻都不想再和你生活下去。你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我是一定会分手的!”
周瑁远看了一眼汪勇江,他不想手下看到自己夫妻的龃龉,只得沉了脸,对汪勇江命令道:“找个地方停下来。”
汪勇江心领神会,车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很快大奔就停靠到了路边,“先下去!”
周瑁远冷峻命令,汪勇江应声下了车。
“我知道我现在解释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现在爱你,都是真的!”周瑁远无力地解释,但却很苍白。
“爱?”林子苏冷笑一声。
“什么是爱?我有多爱你,我是怎么爱你的,你心里最知道。可你又是怎么爱我的?你连我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你把我对你的爱当做武器,欺骗我,利用我,伤害我,一次又一次,现在连婚姻都是假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相信你这一次,就像以前无数次原谅和相信你一样,然后再继续给你伤害我的权利吗?
不,没有了,我现在收回这个权利。以后你在我这里,和其他人一样平等对待,没有任何特权了!”
“以前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伤害了你,我一直都在弥补,一直都在改正,就算没有特权,没有权利,我还是深深爱着你,不会改变!”
“你爱我,哼,好,你告诉我什么时候爱上我的?请你不要骗我,是什么时候,我要听真话。”林子苏咄咄相逼。
周瑁远心虚,迟疑不敢答,这让林子苏更难受,禁不住怒吼一声“请告诉我”。
“有了苏苏以后。”周瑁远无奈只能如实回答。
“有了苏苏又是什么时候?是知道我怀孕的时候?还是你不顾我死活,去给苏苏做亲子鉴定之后?”周瑁远再次沉默不敢答,因为这是一道会彻底断送两人感情的问题。
可沉默即是最坏的答案。
林子苏心如刀绞,他倒是不说话,所以如果不是苏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我只是他争权夺利的一个工具。
想到这里,林子苏崩溃了,心如死灰,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一刻,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我们分手吧,反正我们也只是办了婚礼,并没有领证,不牵涉财产问题——”
“我们领证了。”周瑁远无助地看着她,又心存一点侥幸。
“什么时候?”林子苏惊讶万分,印象婚礼当天出事,自己就回了云连,后来被捕入狱,再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何来领证?
她一脸的问号,投向了周瑁远。
“苏苏出生后,我怕你醒不过来,我就生出了和你领证的念头,我想让苏苏永远记住她的妈妈,这辈子,苏苏也只有你一个妈妈。
当时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没了,我也不会再娶,也不可能会再爱上爱别的女人,更不会给苏苏找个后妈。
我把想法跟你妈妈讲了,你妈妈同意了的。最后,是你妈妈推着你,和我到民政局领的结婚证。”周瑁远尴尬不已。
“那就离婚吧!我还是只有一个诉求,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苏苏。”林子苏脱口而出。
“不行!不可能!”周瑁远不假思索一口否决,也不知是离婚不可能,还是苏苏不可能。
但这已经不重要,林子苏铁了心,冷冷回道:“那我只能起诉离婚!”
“子苏,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我们在一起八年多,我用了四年赎罪,改过自新,都还是不能留下你吗?你真的爱我?
你知道,我不会离婚,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就算起诉,你也不会有胜算!”周瑁远有点束手无策,只能软硬兼施略带威胁。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就告诉你吧,老爷子逼你签的那个对赌协议,这个世界上除了老爷子和你知道外,哦,还有琞扬姐,和我,
再没有第五个人知道这它的存在,也就是说周家太保们手上根本没有这份逼宫的协议,所以,你不需要有负担了,不用担心离婚会影响你的家主地位。”林子苏平静道。
周瑁远震惊得目瞪口呆,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又像是某种释然。
林子苏又补充道:“这个秘密,老爷子离世前只告诉了琞扬姐,你要是不信,可以问琞扬姐。”
“这个事,我会去核实。但是,这不是我不离婚的原因。如果你质疑我的爱,这几年,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怎么样?
我如果对你没有爱,我为什么要去做结扎,让你继续吃避孕药不是更轻松吗?我如果对你没有爱,我不需要这么用心良苦。
你一个人在新港,我怕你受委屈受欺负,带着苏苏偷偷回了新港,在背后远远地看着你守护着你。
你昏迷的那一年,公司我不管了,事业不要了,只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向全世界求助,我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资源都动用上,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医生一次又一次给我准备后事的暗示,但是我从来没有要放弃救治你,
我甚至想过,如果你一直昏迷,哪怕还有一口气,我都会陪着你,如果是一辈子,那就陪一辈子。
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去问妈妈,她是最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痛苦,她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可是那一年,我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无数次在你的床头哭着乞求你过过来,这些妈妈也都知道。
如果像你说的我不爱你,你清醒的时候我可以虚情假意,可你昏迷时我完全可以撕下面具,不需要再伪装,你又看不见……”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救我,不过是害怕我死后,找不到替代我的女人,而影响了你的家主地位和权力,这说明不了你的爱。
而且,你只说有利于你的,你也说过,你的性和爱是两回事,也许在有些时刻,你是爱我,可是并不妨碍你和杨玫、和其他女人保持暧昧,
也不妨碍你利用我,爱我不是你生命的主题,你只是顺带的,否则你应该像我一样,建立有边界感的两性关系,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你并没有。
我对你是十分的爱,可你只给了我两分三分,就要我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就得要我天天忍受你和其他女人的暧昧,
我要这样三心二意的爱来做什么?陈圆圆、杨玫已经消耗了我八年的时间,我不想以后还要面对王圆圆赵圆圆李玫陈玫。
你总说那是一时权宜之计,是为了套取情报,可是你也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陈圆圆已经差点毁了你,也差点害死我。
这所有的事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对你不重要,对你不是坚定的首选,在重大的利益面前,我只是你的次项选择。
甚至可以成为你的棋子和炮灰。我不要稀里糊涂,我不要模棱两可,我不要动机不纯,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你根本不明白,也不懂我!”
周瑁远自以为这两年的关系重建,能够消磨掉她离开的念头,没想到最害怕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他知道自己再做任何解释,都是徒劳,无论说什么,她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出发点是为了权力。
那种绝望和无力,让他像溺进了深水里,任何的挣扎都只会把自己带入那个熟悉的暗黑无底深渊,更何况现在她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刺激。
周瑁远心如刀绞,强自镇定,终于做出决定:“好,我同意离婚。”
林子苏松了一口气,可心却更加隐隐作痛。
他仍痴痴凝望着她,沉默片刻后,发出请求道:“现在崬森多事之秋,离婚的事——,能不能等股东大会结束以后…?”
“好。”林子苏不假思索,又道:“最近我会先去国煜住——”
“还是先在我那里住吧,我担心股东大会前赵天昊会有动作,我不放心,我不想你和苏苏出事,不然我也没法安心应战,好吗?
如果你不想住主卧,也可以住别的房间。子苏,就当是离婚前,我最后的一个请求,好不好?”周瑁远的声音再没有那么恳切和低落。
林子苏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好”,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母女安危,还是怕节外生枝影响了他的“伐赵”大计。
和他相识相爱这么多年,他把我看得一清二楚,而我却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熟悉又无比陌生,不管怎样,那就应他所求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
随后,林子苏又想起什么,觉得老爷子被谋杀一事,他应该知道,至于他知道后会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拿杨玫当工具人,可是杨家人却谋杀了他的至亲至爱,他自以为是的控制,殊不知也在反噬着他!
“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你的爷爷,他不是死于心脏病,而是有人在老爷子的输液管里注入了空气,老爷子生前最后的几分钟,是活活气栓塞致死的。”林子苏冷冷道。
“什么?…,谁?”周瑁远震惊莫名,眼睛登时充血,青筋暴起,一张脸涨得通红。
“杨军!”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昏睡时,这两个护士在房间里聊天,被我听到了。我以为是做梦,但是直到刚刚看到她俩鬼鬼祟祟在走廊偷窥你,我才知道他们讲的是真的,所以,我叫茜茜和小帅去查了二人的信息,还拍了照片。”
林子苏说着就将两个护士的信息和照片都发给了周瑁远,周瑁远盯着照片,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更加困惑地看向她。
只听她继续道:“有个叫王芳的,是老爷子生前的管床护士,是这个王芳告诉的王彩霞,但那是几年前,大概就是老爷子死后没多久,那个王芳就失踪了。如果你想调查,可以找这个王彩霞。”
周瑁远立即将王彩霞的照片放大了仔细观察和打量,深深的愤怒让他怒红了眼睛。
林子苏不忘奚落他道:“你以为自己手段高明,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知就是你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们有机可乘,最后害人害己。
说不定杨玫就是最大的幕后主使,她能设计陷害我爸,同样也会害别人!老爷子直到过世都没有选择她做孙媳,难保她不会因爱生恨对老爷子起杀心!
只不过一向爱惜羽毛的她,最后让她那个蠢货养父背了锅而已,杨玫最擅长的不就是干这种借刀杀人又不粘锅的事吗?!不知道,你知道这个真相后,还会不会认为杨玫可以为你所掌控!”
“我会调查清楚,如果是她,我不会放过她!”周瑁远咬牙切齿道。
林子苏冷笑两声,“所以,你也不是不会对杨玫用狠,也不是不知道人际关系的边界感!只不过她伤害我时,你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伤害了你的至亲爷爷,你就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这时候你不讲利用,不讲制衡,不讲权宜了?
在至亲和仇人面前,你的至亲会是你最坚定的唯一选择,这叫爱。爱是无条件的,你对老爷子是爱,但对我,根本不是。
我无意冒犯老爷子,我尊重老爷子就像尊重自己的爷爷一样,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个真相。
我就是要你认清现实,你没你口中说得那么爱我,你所谓的爱是有限制和条件的,是没有危险没有利害没有冲突矛盾时才爱,
没有这些限制和条件,你根本不会爱我,甚至我还可以随时成为你稳固地位和权衡利弊的牺牲品。这才是现实,而不是你口口声声的多么爱我。”
周瑁远本来听到噩闻已经怒愤交加,被林子苏一顿揶揄和奚落,禁不住也是羞愧难当。
林子苏的这段话是真正戳中了他的心窝,让他真正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尽管这样的比较实属不该,但是林子苏说得没错,也许自己确实没有那么爱她,或爱她是有条件限制的?也或者是,已经习惯了把伪装的深情当做爱……
周瑁远烦躁极了,一头是突然惊闻老爷子死于非命的手足无措,一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即将分崩离析的夫妻情爱。
人生第一次产生这样的错乱感、无序感,周瑁远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再也没有了解释和辩解的心力。
回家后,苏苏又跑过来和林子苏亲昵,还缠着林子苏讲故事。
晚上也非要和妈妈一起睡,全然忘记了两天前被妈妈骂哭的事。
小孩子就是这样,忘性比较大。
面对温暖可爱又懂事的女儿,林子苏也是懊悔不已,后悔那天不该那样对苏苏,也因此倍加疼爱女儿。
甚至还主动向苏苏道歉,也获得了苏苏的亲亲抱抱原谅。
也是有苏苏的贴心陪伴,林子苏纵是百炼钢心,也化作了绕指柔,但这份温柔和爱意也仅限于女儿。
因为她又搬回了客房住,不愿和周瑁远有过多的交集。
只有女儿在场时,态度才会柔和一些,其他场景对周瑁远都是刻意保持距离,避免交集,夫妻相对也是态度冷漠。
回家第二天,林子苏刚开完市场中心的会,就收到林子茜的电话。
林子茜想让林子苏抽个时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而林子茜和邵小帅几天后就要赶回部队,赶不上过年的团圆饭了。
林子苏欣然应允,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了当天晚上。
到了下班时间,林子苏去幼儿园接了苏苏,便去酒店和家人会餐,却没叫周瑁远。
林家人看到林子苏只带了女儿来,都禁不住失落,林子苏借口说他晚上有应酬脱不开身。
好在苏苏活泼可爱,不一会儿就和小姨、小姨父、舅舅混熟了。
各种十万个为什么,和大人的对话更是笑料百出。
就像个开心果,走到哪,哪儿就是笑声不断,很快就消解了大家的疑虑和不愉快。
其实,大家都看出了林子苏和周瑁远的关系出了问题,因此除了林子苏,林家人包括林母在内,都偷偷给周瑁远发了短信,表达了希望他能来吃团圆饭的意思。
林子茜更是说,姐夫要是不来,我和小帅都得等明年才能再见姐夫了,我们都很想念姐夫。
周瑁远这才知道林家今晚约了团圆饭,一边生气林子苏防他如外人,一边又感激林母和小姨子小舅子的通风报信。
但又不想拆穿林子苏的谎话,便说他这边应酬结束就立即过去。大家这才稍许安心,因为这说明姐夫是没问题的。
大约二十分钟,照旧一身商务西装风度翩翩的周瑁远风尘仆仆赶来。
林子恪看到周瑁远大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第一个跑过去拥抱他,喜出望外道:“姐夫你终于来了,好久没见你了!”
林子茜也是喜上眉梢,开开心心地站起来,喊了声“姐夫”。
邵小帅对这个姐夫更是尊敬有加,宛如见到上级领导一样,恭恭敬敬地也喊了一声“姐夫”。
周瑁远得到这一家人的尊崇和热情相迎,宛如众星捧月,终于没有了工作时的冷峻强硬,也不自禁地露出了温柔迷人的笑容。
他先是尊敬地喊了林母一声“妈妈”,然后看了一眼犹如外人的冷面爱人林子苏。
这时苏苏也在婴儿椅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喊着“爸爸,爸爸”。
林子苏怕她摔着,忙一把扶住她。
周瑁远本来还在跳过众人痴心凝视林子苏,听到这一声软萌可爱的声音,立刻秒变女儿奴,一脸的宠溺,连忙弯下身,一把抱起苏苏。
甫一进入周瑁远的怀抱,苏苏就熟练地一把搂住周瑁远的脖子,还亲了一把,说:“爸爸,苏苏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