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虽是学堂,景象布置却半点不比外头的府院差,山寺有桃花,国学亦有桃花。桃绯红艳,竹叶缭绕。
路过一片曲径通幽的竹林,人声渐稀,似是来到了国学后院的偏僻处。
雁榆紧紧盯着前头那人不疾不徐的步子,浑身汗毛竖起,做好了随时跳出来与对方决一死战的准备。这般人烟稀少之处,要是对方起了什么歹意,小姐肯定是打不过对方的,她一定要全力拖住对方,给小姐争取逃跑的时间!
杜渐微见雁榆一副紧张模样,不由无奈笑道:“若是对方真要对我不利,即便是有十个雁榆也没有办法的。”
“哇,小姐你也不要太看不起我了吧!十个八个不说,雁榆两三个还是能打的!”她气鼓鼓地扬了扬握成包子状的小拳头,脸上的婴儿肥鼓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杜渐微摇了摇头,心道:雁榆所说也不无道理,她回到衡阳至今,屡次吃过没有武力的亏。在汲水县外尚且有楚琰保护自己,楚琰走后身边更是半个会武功的人都没有,在菩玉寺还是谢戾那个神出鬼没的出现救了自己,如若不然自己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吃了那赵公子的亏。
楚京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有明有暗,不容小觑,若是她再不想点法子来保护自己,只怕还要吃亏。就好像是面前隐藏着个大坑,你知道那里有坑,但却跳不过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下去了。
她得想办法寻得一二身手不错的护卫才行。
“杜小姐,前方就到了。”前头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处山石环绕的池塘。池塘中心有座凉亭,凉亭幔帐是由绢布组成,绢布上写有各色诗段,绣以墨竹,十分附庸风雅。
他恭敬地朝着杜渐微作了个揖,负手立在一边:“小的不能陪杜小姐过去,请杜小姐自便。”说着他还伸出手虚空拦了拦雁榆,意思是雁榆也必须留在这里不能跟杜渐微一起过去。
那绢布不比纱帐,透明又轻盈,它略显厚重,饶是春风吹拂也不过能将绢帐吹开一点,露出其后端坐的陌生人影来。亭中放着一只小几,几上摆有玉壶酒杯,一只明显是男人的手正轻提那玉壶给自己倒着酒。
“小姐,我看还是不要过去了吧这儿连人影都没有,雁榆有些害怕”雁榆一看那人示意自己不得过去,心中的担忧更甚。
杜渐微道:“环境是风雅,不过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倒是有些奇怪,哪有自己坐着让客人自己走过去的道理,有失礼仪了。”她说着,侧身踏上那一块块路过池塘通往凉亭的假石,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那人苦笑了声,临到头杜渐微还不忘讽刺他和他家主子两句,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雁榆原地跺了跺脚,愤懑地站在池塘边上,还低头四下寻找着可以充当武器的石头,准备一有异动就一石头砸过去把凉亭里的人给砸死。
春日里池里的鱼虾也活络起来,时不时地从水面上蹦起。看到水面上的小石桩上站着如此眉眼如画的姑娘,纷纷像是害羞了一般复又沉了下去,不肯再上来。也有漂亮一些的锦鲤,故意要引起杜渐微注意的模样,随着她的脚步而动,绕膝而游。
“原只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乃是夸张,现在看来竟是真有其事。”凉亭中的诗文绢帐后传来一个朗笑的男声,并附有玉杯与石几相触而发出的清脆声响。
杜渐微单手微提着裙摆,以防止裙摆落进池塘中沾湿,待缓慢地走到最后一块石桩上时方才幽幽地停住脚步,眉目平淡道:“原当五皇子殿下知书识礼,满腹经纶,乃是正人君子。现在看来倒不尽然,传言皆有水分。”
“哈哈哈,”亭中人大声笑着。绢布被一只富有书生气的大手半撩开,露出其后一张英俊的脸来。“传言杜四小姐伶牙俐齿,一张妙嘴能够颠倒黑白,本殿倒是觉得果不其然啊!”
那人也不在意杜渐微是不是站在亭外不愿意走进去,而是主动站出来,一双鹰眸居高临下地望着杜渐微,不掩其中好奇,赤裸裸地打量着杜渐微,像是要将她看个透彻一般。
那目光不同于旁人的欣赏,也不同于那些好不修饰的好奇,而是带着一众尖锐的审视,似是要将你从头到尾剥光了看,连身上的半点瑕疵都不能放过。这眼神让杜渐微觉得不怎么舒服,抬起头来对视回去,将对方的长相与面相尽收眼底。
他长得与楚彧和楚琰有些相似,十分的英俊,不难想象当今靖康帝是何等样貌气质。但是他的眉眼聚的有些紧凑,带着一种压迫的感觉,加上那说话不慢的语调,宛如刻意要逼迫别人迎合应付他才可以,不能有半点怠慢。他的额头紧窄,眼如飞鹰,略显阴鸷与刻薄。
仅仅是从面相上看,杜渐微就能看出这个人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