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饮品,先生。”
“谢谢。”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喵。”
半兽人服务员向我投以微笑,接着端正木盘转另一桌,长长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摆,带着肉垫的双脚走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暗紫色的液体荡在杯中漾,我拿起木杯,装出一副细细品味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酒馆内的桌椅数量不多,头顶的天花板上镶嵌着许多发光的石头,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盔甲与武器,在柔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丝丝寒芒。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地板上也残留着一抹鲜红,似乎没有人发觉异常,吧台后的酒保低头擦拭着器具,寥寥无几的顾客独自畅饮。
这是另一个世界,有属于它自己的规则。
感觉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呢。
“喂,安法,这里真的没问题?”
我放下手中的葡萄汁,轻轻侧过身子,对着安法的耳朵小声问道。
“您多虑了,勇…大人,虽然这里是打着酒馆伪装的情报交易点,但也是接待普通顾客的。
这里的老板是一位退休的强大职业者,所以酒馆里也很少有暴力冲突,排除掉其他因素,这里真的只是一家偏僻的小酒馆而已。”
“呃,虽然你这么说,但这墙上的玩意,感觉不像是装饰吧?”
老旧的盔甲被包养的很好,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代表着它曾经的荣耀,一把把开过锋的武器,整齐的摆在最下层,有些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我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我宁愿那只是猜测。
“我听酒保说过,这里的老板是一个很怀旧的人,那些盔甲都是他曾经的战友,所以一直舍不得扔掉,但又以为武器实在太多没地方安置,索性就挂到酒馆里。
“要是碰到捣乱的,老板就会用上面武器,狠狠“教训”一下那些不长眼睛的家伙,不过一般都不会杀人。”
“呃,这样啊。”
我露出了然的模样。
这里的老板还真是剽悍,不过看到这一整墙的武器还敢来闹事,该说那些人是勇气可嘉呢,还是说确实没长眼睛。
啊啊,反正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可是大大的良民,总之先点单吧。
拿起菜单,我点了一份炖汤和烤肉,当然还有作为主食的面包,出乎意料的这家酒馆的食谱还挺丰富,但果然还是吃不习惯啊。
将菜单交给半兽人侍者后,我撑着脑袋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要是有米饭就好了……”
“?勇者阁下,您刚才说的米饭是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点原来世界的念想而已……”
“能麻烦请您仔细说说好么,服务好您是我的职责,或许这个世界也有和您原本世界相似的东西呢?”
“请不要还未行动就轻言放弃。”
安法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搞得我也变得犹豫,最终还是将,和大米相关的知识叙述了一遍。
说实话,其实当认知到自己真的穿越异世界后,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释然了,但在听到安法的回答后,果然还是忍不住激动与喜悦。
“气候适应在南方,生长在水田里,主食,颗粒很小,类似小麦……我知道了,如果是要找最接近的植物,那应该就是“菽”吧。”
“真的,有吗?!”
“我很想这么说,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虽然菽在南方的种植面积很广,但和小麦还是有很大不同,而且塞莉城周围也没有适合菽的生长环境,想要弄到恐怕很困难。”
安法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样啊,算了,等以后有机会……”
我摆了摆手,装不出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结果被又安法打断。
“不过我听说这里的老板,好像就是在南方人,或许店里会留有一些’菽‘也说不定,我去问问酒保。”
“喂你……那,那就拜托了,安法。”
我伸出手想要阻止,看着安法的背影,最后又无力垂下。
理性告诉我,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感性又让我控制不住期待起来,我还是放不下吗?
想要再次品尝到熟悉的食物,想要再次看到熟悉的风景,想要回去……么?
不,唯有最后一条我绝对不想。
已经和原来的世界断绝了联系,可想要完全适应这里,时间上果然还是太短了。
就一次吧,哪怕一次也好……
我卑微的期待着,等了很久,渐渐意识到了不对。
等等,话说安法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毕竟也是酒馆的熟客了,安法和这里的……
咚!
突然什么东西猛的拍在桌上,巨大的震动一下子把我从思考中惊醒。
“呦,小哥。”
我僵硬的抬头,就看到一位卷发的灰皮青年,单手撑着桌子,对我露出爽朗地笑容。
“有兴趣和我们老板见一面吗?”
“……欸?”
会客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图案,柔和的灯光洒在精致的毛毯上,环境要比酒馆高级不少。
这里原来是交易情报的地方,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嘞……
我拘谨的坐在位置上,双手死死按住无法停止抖动的大腿。
茶几上茶水正缓缓冒着热气,中间还放着一个像是瓷器的茶壶,对面的老者捧起茶杯,轻轻饮上一口,然后放下,很平静地看着我。
“抱歉,人老了,已经喝不了酒了,家中只有一些粗茶招待客人,客人应该也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吧,不过听说现在的年轻人,最近都喜欢上喝一种,那个什么……咖啡?
好像是这个名字,听说是在另一个大陆发现的,或许之后我也该备上一些?
啊,抱歉,又犯迷糊了,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是控制不住自言自语,希望客人不要见怪。”
“不不不,哪里的事,我认为您是一位很有趣的老先生!能被您这样备受尊敬的老先生邀请,明明是我这条杂鱼的荣幸才对,另外我觉得绿茶就很好,对!我也很喜欢喝茶。”
露出勉强地笑容,我捧起茶杯快速吹了吹,然后猛灌了一口。
咕噜噜~
香!但好苦。
Very good!
彪悍地擦去嘴角的液体,我赶忙又送上一个大拇指。
“好喝!苦涩中带着清草的芳香,细细品味还有一股独特的回甘,好茶!”
“哈哈哈,客人还真是有趣的人,不过你喜欢就好啊。”
老者大笑起来,像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人,他很开心,甚至笑出了眼泪,最后只剩下枯哑喘息。
枯哑的喉咙被温热的茶水滋润,老者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他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说起来,来到塞莉城也有几十年了吧,真怀念啊。”
啊嘞,这是进入是故事环节了吗?要是有爆米花就更好了。
“我记得年轻那会,村里头来了个穿着烂皮草的疯子,个子倒是很大,就是饿跟个骷髅兵一样。
那会儿年景好,家家都有些余粮,村长看他可怜啊,就把他留在了村里。
后来啊,那疯子整天在村里转悠,不过也没干什么坏事,倒也安分,村里人也就默认了他的存在。
但他是个疯子啊,整天疯言疯语,说什么外面怎么怎么好,仿佛只要走出去,就一定能当上人上人,有花不完的钱,好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切,真是蠢的没边啊,外面要真是这么美好,他至于混成这样?
可明明就是这么拙劣到可笑的发言,最后却搞得全村的年轻人都心神不宁,村长怕村里的年轻人信了那疯子的鬼话都往外跑,又把那疯子赶走了。
但我就是入了迷,怎么也摆脱不了。
那会儿整天想着外面的世界,但一想到要在这小地方当一辈子农夫,就怕的不行啊,整夜辗转睡不着觉。
最后,我还是跟其他几个被鼓动的年轻人,半夜偷偷跑了。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家里有大哥顶着,父母也死的早,但现在回想起来,果然还是觉得蠢到不行啊。
那会儿完全就是热血上涌把脑子给烧坏了,我们只听那疯子说外面好,但外面到底又是哪里呢?
我们也不知要去哪,兜兜转转来最后就来到塞莉城。
但我们只是一群没读过书、大字儿不识一个的农民,没什么本事,还能做什么?
也就和其他外乡人一样,当了冒险者。
但冒险者也不好当,不然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外乡人。
钱是来的快,但人走的也快,甚至还没到手可能脑袋就搬家了。
其他几人早早就死了,最后也就我混出了点名堂。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其他人都死了,财富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有再多,也换不回来那些逝去的东西。
作为冒险者我并不惧怕死亡,可明明获得了曾经所期望的一切,为什么我还是不甘心呢?
看着身体日渐衰老,我总是辗转整夜睡不着,就像年轻时一样。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东西困扰着我,但那是什么呢,我怎么也猜不到。
直到那天,我看着死去的同村人留下的遗物,意识陷入回忆中时,恍悟间我好像再次看到了曾经的故乡,那一瞬间我醒悟了,也知道了自己所期盼的到地是什么,我想回家看看。
可是我的脑袋………”
老者撩起额头的白发,露出那脑袋上凹陷下去、触目惊心的伤疤,无奈摇了摇头。
“我的脑袋因为年轻时的一次意外,记忆严重受损,虽然后面侥幸捡回条命,但那些丢失的记忆,却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而这其中,就包括关于故乡的位置。”
“明明故乡的记忆都能清晰,偏偏就是位置,怎么都记不起来,记不起来啊!”
极度的痛苦,让老者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他疯狂抓挠着脑袋,像是要把头皮撕开,把脑壳敲裂,找出脑海中隐藏的记忆。
“喂!等等!老先生?老爷子!您冷静点!冷静!!”
老者突然间的疯狂之举把我给吓到了,来不及思考,我上去一把抓住了老者的双手,一个劲的大喊,结果这老爷子的力量实在大的惊人,我甚至没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抛飞了出去。
还好安法及时接住了我,脱离危险的我刚松口气,结果安法直接端起茶杯,一下子砸在老者脸上。
!!!
那一瞬间,我被安法的猛男操作惊呆了。
不是,老哥你啥时候这么彪悍了?!!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你这么搞事情,要是人家一个不高兴,等下一声令下,直接冲出八十个刀斧手就能把咱俩砍成肉泥了喂!
“不是,老爷子,您听我说,安法刚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