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飞飞有些茫然。姓燕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她当然清楚,可她出身绿林江湖,对当官的也没什么好感,各种官逼民反、贪官恶吏的事绩,也是打小就听了一箩筐。
更何况,说到底,丰庙和官府孰善孰恶,取决于杀害虎山村二十八条人命的真凶,双方各执一词,真假也就无从辨别。
“需要更多的证据……”
花飞飞一念至此。
人群一阵骚动,又一群百姓伴着一个衙役打扮的官差来到了庙前。
“小何?你怎么……”
徐朝兴话没说完,注意到他们手里湿淋淋的沉重箱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官差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徐朝兴,朝着燕高功埋腰一拜:
“下吏举报徐法曹……徐朝兴,收受贿赂,囤积于宅院井下。这两只箱子是从井里头捞上来的,众位街坊从我进门到探井,一一亲眼所见,皆可作证!”
燕高功冷声道:“开箱。”
众目睽睽之下,箱盖撬开,露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王大少爷的死因,丢失的捐贡金子……花飞飞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明白,寻常群众却一无所知。
“金子!好多金子!”
“这得有几百两了……”
“没见识,至少上千两!”
“这才是一次贿赂?”也有人质疑,“什么村子,出手这么阔绰……”
“当官的捞钱,哪有只捞一次的?肯定是多次累积。可见这狗官平日里没少贪……”
众人轰然炸锅。
“徐法曹,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以你的俸禄,怕是几百年都攒不下来吧。”
燕高功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抬,“我既然说了公道,也愿意对你公道。只要你能说出这些金子的清白来历,我不会冤枉你贪赃枉法,给你自辨的机会。”
“……”
徐朝兴脸色清白,默然许久,惨然一笑。
“金子的来历,燕高功你未必不如我清楚,何必再问?”
“哦?你这是认罪了?”
“我做了五年的丰州法曹,从没犯过罪,也不会向你们认罪。”
徐朝兴眼光扫过一排尸体,眼神黯淡。
“只不过,你们想对付我,对付丰州官府,有什么手段直冲我来便是,何必牵连无辜百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话你们一直挂在嘴上,难道心中当真半点畏惧都无么?”
“呵,都开始满嘴胡话了。”
燕高功摇摇头,“单凭几箱黄金,我若治你的罪,不足以平人心。但你杀人害命,真以为能藏住所有证据?”
他一指那些担架。
“尸首上的伤痕我认真瞧了,根据奇门兵器的刀痕和真气残留,我能确定,凶手是黑榜上的凶人。此人姓名……”
燕高功一字一顿:
“宋十七。”
短短三个字,又惊起一阵惊呼。
“黑榜排名第二十四的宋十七?”
“竟是这个凶徒……”
“他来了丰州?!”
跟特意配合燕高功似的,那个指证徐朝兴的官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奉到燕高功手里。
“这是从徐朝兴书房里搜来的,署名正是宋十七。”
“那便对了!”
燕高功一挥信纸,抬手指向徐朝兴。
“事已至此,证据确凿。杀人偿命,你杀害二十八人,一死难赎,合该受烈火焚身的酷刑!”
随着他的盖棺定论,群众们的情绪也刺激到了顶点。
一片片烂菜叶和鸡蛋直往徐朝兴身上砸,弄脏了官袍,打歪了官帽。
“宋十七?你们神通广大,胆子也够大,什么人都敢往家里请……也罢,我何曾惧死?”
迎着无数菜叶鸡蛋和唾沫星子,徐朝兴面不改色,只是抬手认真扶正了官帽。
“只是所有人都记住,我徐朝兴不是死于官法正律的明正典刑,而是死于丰庙修士排除异己的私刑!”
“死鸭子嘴硬。”
燕高功大袖真气鼓动,簌簌振响。
“我亲自来……”
话没说完。
忽然一声高喊。
“杀人者,绝不是宋十七!”
鸦雀无声。
“宋十七,前天晚上便已经死在了我们五先生手里,怎么可能在昨日屠杀一个村落?难道燕高功觉得,死人也能杀人放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