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等我回到现世的时候，外面的月色已经高高挂起了。

我慢慢走到窗台前，整个人的思绪混乱不堪，我注视着高楼林立的城市久久不能释怀。

难，真的太难了。

往上面翻三辈的先祖，他们能识字就已经是大福气了，而这群帝王将相们又怎么让天下的生灵不再浑浑噩噩呢。

“传承之火啊……”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萌生，心动不如行动，转身换了衣服就拿钥匙出了门。

趁着夜色正浓，王莽他们都睡得正香，我悄悄的发动车辆，一脚地板油直接窜了出去，长途跋涉至天明。

顾不得一夜未睡的疲劳，我下车之后径直走进了乾陵。

没有别的意思，我来此就想知道一件事情。

止步于那块无字碑前，我凝神注视了好久，可不管怎么催动体内的气运之力，都无法印证脑海里面的猜想，于是趁着四下无人察觉时，抬起手来一缕金光浮现，轻轻地触摸到了无字碑上。

顿时，一道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响，那是凤凰鸣叫的声音。

锵锵！

动听又极具威严！

待到声音沉寂后，我这才叹了口气的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忽有一阵微风袭来，同时伴随的还有那道熟悉的声音。

“天下兴亡，人亦皆责，承太宗真意之承，望众生繁华，可叹身心疲累，故守此道待后继者。朕一生漫漫长歌，功与过于云烟缥缈，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仍怀赤诚之心待论，曌问心无愧，今立无字之碑……”

“任由后人说！”

……

梦里，我再次来到那处白茫茫的空间之内。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试着呼喊了两声……额……父皇……嬴政……老秦啊……

啧啧啧！

思考了一下称谓，父皇什么还是算了吧。

于是便漫无目的四处闲逛，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就好像不知疲倦一样，无穷无尽的走在这空间之内，听别人提起来过，像是这种走路的感觉，其实就是在原地踏步，跟跑步机一样，只是周围的景色在慢慢推移着。

可能是空间自我存在意识，就在我念及这份猜想的时候，那本是无物存在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处景观。

从远处看起来的话，那是一角书阁的样子，乱七八糟的卷轴散落在地，一个古朴红木的桌子摆放在正中央，上面堆放着很多藏书，身后亦是琳琅满目的书架。

某人正位居其中，手里拿着毛笔写写画画着，这人似乎看不到我的存在，我凑近去瞧，这人似乎看不到我的存在，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我看不懂的古字。

“这位就是太史公，历史长河的书写者。”

嬴政从我身后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之人，他开口向我介绍对方。

“太史公……那这位该不会是？！”

思考了一下这个职位是干什么的，再结合这群帝王的身份之高，应该只能是写下史记的司马迁了。

“嗯，他的意志和功绩也不小，所以能在这片空间里面留存下一缕残念。其他的后世之人也是如此，只要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浓墨色彩的一笔，他们都会在此处留下残念。”

解释完毕后，接着他转身朝一侧前行，我见状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只是这一走，竟然完全不同于我刚刚的闲逛。

空间有了响应，周围的白色开始快速的拖动着，竟然形成了五彩斑斓的线条。

待到其停止时，是一幕又一幕的过去。

他一一介绍着对方，有将军，有思想家，有辅佐之臣，数不清风流人物在我面前呈现，如今想来，这么无聊的一个空间里面，始皇他老人家应该就是看着这些传承了为世为民意志的后继者度过的吧。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就好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欲言又止，有些话我不想听到，害怕知道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可让我一直这么坚守下去的话，我又觉得十分的憋屈。

“我其实还是不太懂你们到底为了什么，就算知道了我是扶苏的转世，可目的是什么，终点又是什么，你们前仆后继的结局为了什么，谁也没和我讲过，别总是把什么传承啊，意志的摆出来，我想听到真正的答案。”

终于，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情绪拉满的激动说道。

他闻言先是一愣，当即笑了一声，驻足脚步后，转过身来看着我，并说道。

“想必你忍了很久了吧？真是辛苦你了呢，果然和扶苏很像，不管转世多少次，刨根问底的性子还是没变。”

“我是路人沈垚，不是你儿子扶苏。”

见他还想占一点便宜，我直接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这倒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直至彻底消磨掉了我的耐心，嬴政这才收起来了笑容。

“道德经这本书有听过吗？”

经书……

我回忆着嬴政提及的这本书，虽然没有读到过，但还是耳熏目染的接触了些许。

“没读过，我就知道有句话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如实回应着，他点点头并没有注重说这点，而是换了个方式继续说道。

“这天下阴阳调和，每个人都沉浸在轮转的过程中，一世为人不易，能拥有思想更是难上加难，有的人不思进取，有的人攀至巅峰，固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可每个人都走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路上，此为道。即使这条路渺茫，不通，误入歧途，仍会有人义无反顾的走向尽头。

今日你是一名奴役，你的道是任劳任怨的存活下去。他日你又是领兵将军，你的路要么是归田卸甲，要么是战死沙场。

天下黎民的心思狭隘，鼠目寸光已是称赞，他们深陷于眼前的苟且，连登上高处的念头都没有，终日挥霍着那点自私丑陋的小心思，给这世界造就了万般因果。

那结局会是什么呢，自取灭亡罢了，道也就走到了尽头。

按照你说的话反推，两个字概括一切，道既然衍生了万物，万物就应该回归道的本身，这样才能归于一个圆，万物归一形成轮回。”

归一？！

轮回？！

我被嬴政说的惊讶万分，他竟然在给我剖析何为根本，就听他继续说着。

“可这个过程还没有达成轮回，所有人都在回归道的路上倒下，即使是有极少之人抵达，却很难撼动这庞大的万物生灵，因为人心叵测，他们没有顺从的念头。

这就是万里挑一的难题了，既要有权力，又要有思想，亦是天下之主，万民皆臣服，又要为其树立框架，让天下生灵遵循规矩行事。

敢问自朕以后，有几位做到了这些事情呢，仍旧是寥寥无几。

可身为天下之主，自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引领着万千生灵走向归一的道路。

无奈，众生灵智愚钝，朕的时间来不及弥补，所以才拼了命的渴望长生，只要这样才能看着他们成长起来。

朕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下江山。

朕只愿天下大同，众生皆以朕所指方向前行。

朕却未能寻得长生，只有留下这份意志来，传承给后来者。

可他们又有几人能走上这条道路呢？

可他们又有几人能走到朕的面前呢？

可他们又有几人能承载住朕的道路继续前行呢？”

一连三个问题甩给我，这让我刚刚恢复过来的精神头，又差点干垮下去。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嬴政想表达的意思，乖乖，当真是我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他的意思是指，三六九等人，底层的人们愚昧无知，上面的人们贪图享乐，把刚才说的那些条件凑在一起后，只有嬴政这么一个人做到了。

你一个小小的平民，你心里的念想是回家吃不吃的饱肚子。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心里想的是如何让自己看到的风景，下面的蝼蚁们也看得到。

有人为了饥饱，有人为了未来。

嬴政要做的，就是让全天下的人跟着他的眼界而升华。

所以他才做了那些书同文车同轨的事迹，而这份意志也影响着后人一步步的踏上他的路继续前行。

……

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俩一直都在走走停停，只不过这次彻底的停下了脚步。

看着对面站立着的那个人，我知道，这应该是梦境的终点了。

“儿臣见过父皇！”

对方拱手行礼，被嬴政挥手打断。

“行啦，都是过去之人了，没必要。”

闻言，扶苏的残魂抬起头来，他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我，欣慰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呢？”

我不解的问了过去，却发觉扶苏的身体逐渐的开始慢慢透明了起来。

“我很欣慰啊，能见到父皇的路千年来都一直有后继者，长不长生的也没那么重要了，看来这天下已经不用再由一个人去支撑，而是万千生灵共同扶起。”

接着，他又看向嬴政。

“儿臣愧对父皇……”

“咳咳！”

“额……对不起！儿臣知错了！”

忽然，不等扶苏反应过来，嬴政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对方，用力的拍打了几下自己儿子的后背，并释怀的说道。

“我从没怪过你！”

“父……父皇……”

想哭，只是再想说些什么，扶苏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的身体逐渐的化为金光消散，就在嬴政面前慢慢散去，一个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对着嬴政说的，还是对着我说的。

“再见了！”

……

亲眼见证着父子离别，我有些想劝劝始皇，可他没说什么，只是背对着我，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

“您……”

“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个人想见见你，他说找别人不合适，于是专门拜托我来告诉你。”

“还有一个人？！”

……

咣当！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自己还躺在车里，我是在回家的路上，找了个河堤停车睡觉的。

长长的放缓了呼吸，我穿上外套下了车，外面有些微凉，站在这河堤上面，能看到不远处城市的灯火辉煌。

掏出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之后，吞云吐雾着。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许是自己睡意未消，我竟然下意识的给了对方一支烟，然后还给他点了火，二人吞云吐雾起来。

我又不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家伙，李二嘛。

前阵子还在大唐见过呢，也不知道怎么来现世了，那张脸真冷，跟现世的那个李二一样，是不是天冷冻的啊。

嗯？！

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