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从后院冲出,他挤进了院子里的人潮中,拼了命的往门口方向走,紧随其后的是七八个持刀黑衣男,他们冲到院子里,四处张望,很快便锁定了那名逃跑的男人。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阿刀,他搓着手里的钱,是三张永正行的银票,鲜红印章说明这是不久前才从永正行中兑出来的。
“老刀,哪来的钱啊?”赌桌的人都因沈泗的大动作而停下了手,他们看见方才逃跑的沈泗和追沈泗的几个黑衣人,在看阿刀手上这几张崭新的银票,又联想到早先沈泗来找阿刀,很容易就推测是阿刀出卖了沈泗。
面对这群明知故问的人,阿刀也懒得理,现在小妹需要的钱不仅够了还有余,不赌上几把续一下方才被沈泗打断的瘾是不可能的了。
阿刀推开面前的男人,把银票用石头押在桌上,说:“别他妈废话,来两把。”
几个黑衣人追着沈泗来到街上,夜风呼呼袭来,大街上空无一人。
“跟丢了?”
“再找找,应该跑不远的。”
“声音从这边传来的,往这边搜搜看。”
七人谨慎的在街上搜寻着沈泗的踪迹,他们选的方向没错,正是沈泗翻窗进的那件砖头房子。这追出的几人并非寻常百姓,多少有些底子,沈泗拿不准这几人功夫如何,也不敢对拼。
“小朋友,来我这老婆子家中,有何贵干啊?”
随着这道低沉的声音传出,沈泗才发现这屋里竟然还有一人。他即刻拔刀,如果这个老女人敢有任何动静,他将立刻动手杀人。
老女人见沈泗不说话,又说道:“你若是求财,我这可没多少银钱;你若是要命,就此拿了去罢。”
沈泗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不杀,则怕其泄露行踪,杀了,又怕另生变故。屋外的脚步声响个不停,那几个黑衣人似乎已经找到了这间屋子。
房间外传出让人不安的嘈杂声,随后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
“阿妈,八叔问我们有看到什么可疑人没有?”
“我这没见人,到听见老鼠声往隔壁屋子跑。”老女人扯着嗓子回道。
老女人屋外,男人和几个黑衣人说:“你看,阿妈也说了没人,不信你们自己进去搜,只是她现在正在作法,不太方便给打扰。”
其中一个看着就比其他人壮实的黑衣人站了出来,他似乎是这群人的头子,他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小声说道:“龚子,上头说来了个狠角儿,那家伙边跑还能边伤了我几个兄弟,我方才听声响从这边传来,担心龚妈出什么事,你若是发现什么动静,大喊便是,这周围都布置了人手。”
中年男人闻言方知原来他是怕自家出什么事,感动之余不便表露,说:“阿妈在作法,有人敢进她房间早暴露了。”
“没事就好。”黑衣人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随即跟后边的人说,“下一家,走!”
老女人屋内,她喊道:“儿啊,外面什么事啊?”
“血猴子抓人呢,八叔来看看我们有没有出事。”
老女人噢了一声,又看向沈泗,说:“小朋友你安全了,要走就快点走吧,老婆子我这没什么值得你拿的。”
“为什么要帮我?”沈泗早就收刀,他问道。
“害生遗天谴,行善积阴德。”老女人说道。
沈泗不解,此时发现这房间里竟烟雾缭绕,明明开着窗通风,烟雾却不见通窗离去,诡异的很。再看老女人,却发现她不再是垂垂老矣模样,容光焕发,竟是一副少女态!
怎么回事?沈泗察觉到不对劲,刀鞘落地之时,他已经置身于野外,面前那个老女人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围在他身边。
都是他杀过的人。
老女人屋内,外面那中年男人已经进了来,平常时候,阿妈若是在作法,定然不会回他话,今天这种情况,显然是屋里有人。
“阿妈,他是谁?”中年男人问道。
“苦命人罢了,既然血猴子想抓的人,我们救一下也无所谓。”老女人已经灭掉原本燃着香。
站着的沈泗仿佛察觉不到面前的两人,胡乱的挥刀劈砍,似与什么人战斗一般。
“他杀过不少人。”中年男人说道。
“我也给他留了条退路,他顺着退路便能走出去。”老女人说着,忽而沈泗一刀劈向她,幸亏中年男人眼疾手快出棍挑开,否则这一下真能给老女人砍个一分二。
“好重的杀气,进了地狱轮回,竟然不退反进!”老女人方才经历生死一线,却没有害怕,她双目有神,盯着沈泗。
沈泗一刀没中,也不纠缠,即刻便翻窗离去。
“他没中迷魂香?”中年男人心有余悸。
“中了,只是此子杀性重,过去杀过的人复生,就再杀一遍,杀到看见幕后之人为止。”老女人说。
“那他见到你了?”中年男人有些后怕,若是被这种杀神惦记上了,可睡不好几天觉。
“不一定是我......”老女人看着空荡荡的窗户良久,又说,“他这副模样,反倒让我想起了个人。”
沈泗一路逃窜,终于在钱府不远处摆脱了迷魂香的影响。他看着新旺县的夜空,心里一阵后怕。他曾听闻须发教有能让人入地狱轮回之法,在屋里时,他看看见那房中柜上挂着一个须发教画像,还只当是寻常的须发教教众,却没想到竟是个高手。
钱府高墙之下,龙正养正好逮住了翻墙进来的沈泗。
沈泗方才站在墙头,本想借力树干跳上房顶,谁知道被突然冒出来个龙正养给半空拦下。
二人稳当落地,龙正养笑道:“沈少侠,怎么正门不走走暗门?”
“钱家三个师傅,你排第几?”沈泗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我排第三,前面的李师傅和高师傅武功都比我强。”龙正养笑道。
沈泗想起今日凌晨时钱大炮房中藏着的人,问:“你和另外两个师傅当时也在钱大炮房中?”
龙正养回道:“高师傅外出押货未归,李师傅嘛,散漫性子,我也喊他不来,所以他二人当时并不在场,藏着的只是一些刚入我门的徒弟,让他们来充场子的。”
沈泗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过于谨慎,不过龙正养这番话也跟他透露了一信号,其他两位师傅并不是钱大炮的人。
当夜沈泗杀出钱家大宅时便已觉得不对劲,只是几个守夜的家丁,身上竟然还穿着铁制软甲,而且在那个闯入的男人死后便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当时便怀疑这个男人在钱家中有内应,看来应该是高、李两位师傅其中之一亦或二者皆是。
“钱悦悦那边是你的辖区,为什么要放尚裕进来?”这是沈泗需要确认的最后一件事,龙正养拦的下自己,不可能拦不下尚裕。
“你说尚少侠?”龙正养听到这个问题哈哈笑了起来,回道:“他是个天真的孩子,没有坏心。小姐常年居于家中,有些外面的朋友也不错,我何必要拦他呢?”
听到龙正养称尚裕为孩子,沈泗这才打量起龙正养,这身儒学雅气在很多时候都让人忽略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年龄,还有便是在现在这个时局,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以孩子来称呼一个江湖人了。
沈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准备动身回房,又想到尚裕不知道回来没,便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有,他方才托人报信,说今晚不回来了。”龙正养说道。
见沈泗迈步离开,闻了半天血腥味的龙正养终于忍不住劝道:“杀人绝非正途,作恶必遭反噬,沈少侠,你还有的选。”
沈泗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