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存储杂物的书房收拾到可供居住的程度,几乎消耗罗兰整个白天的时间。
中途他去看过魔女几次,均是沉睡的状态。
“情况不容乐观啊。”
罗兰一边刷牙,一边回忆起军营的过往。
睡眠对魔女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她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警备状态,不可能存在陷入沉睡,被人靠近后动手动脚还不自知的情况。
当然,动手动脚指的是换毛巾…
简单洗漱后,罗兰走下地下室又观察了魔女一段时间,在确定没有异常后走上阁楼。
今天似乎特别累?
眼前总会出现一些断续模糊的画面。
罗兰在挨上枕头的瞬间便再也抬不起眼皮,沉重得像是灌铅。
夜晚如永眠般寂静,还莫名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被召回了一个令他记忆犹新的平原。
呛人的火药味在鼻尖盘绕,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轰隆”的炮火声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敌对双方的士兵们用愤怒狰狞代替恐惧,双手紧紧握住步枪与战马一同嘶吼着冲锋。不断有人倒下,醒目的“红雪”不断挥洒,将肥沃的黑土地浸地松软糜烂。
火炮、符能、蒸汽、异种、魔女……
她们共同在大地留下了丑陋不堪,如同疮疤的沟壑,令人不禁心生厌恶。
本该交于农民栽种粮食的土地,却长出了农民儿子的尸体。
罗兰记得梦中的场景是【门罗战役】,时任中尉的他首次以指挥官的身份登上舞台,并且这场战役遭遇了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危机。
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嵌进了骨头里。
好在他当时在战场的后方,那颗子弹也只是流矢,没有让他脑洞大开。
在脑门“咕哝…”冒血的情况下,他发了疯似地把医生扯上吉普车。
游走于战场各处,通过面板洞悉敌军魔女的布置,再借助异常的灵魂将整个战场的沙盘布局在脑子里勾勒。
就像存于高空,俯瞰全局。
这让他的每一项命令都恰到好处,高效判断出敌优我劣,敌劣我优,用最小的资源换取最大的战果。
每一支部队都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刺入敌国柔软的腹部。
这是一场肢解的艺术!
提前获悉的情报、新奇的战术布置,神乎其神的指挥手法,让罗兰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强行扭转局势,帮助普林顿公国赢得了胜利。
这即是罗兰如何凭一个马厩小子的身份,在没有任何背景,任何血统的情况下,爬上少校军衔的奥秘。
可事后,
当打满绷带的他来到墓地探望随他冲锋的士兵时,只能见到一排排隆起的土包。
普林顿和海因里希——
两个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广袤的土地和丰收的农作物的国家,为什么要在没有争端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点燃了战火?
“在战争开始前你有想过这些吗……”
“不甘吗……”
“痛恨吗……”
“遗憾吗……”
“邀请你作他婚礼伴郎的小林顿、退役后想回家乡做中学老师的马文、长得像杀人犯却意外温柔的欧皮特、喜欢偷东西却会施舍给孤儿的比默……”
“哪一个更让你遗憾?”
“他们在你的指挥下英勇发起冲锋,最后躺进冰冷的墓地……知道他们死前说了什么吗?”
“哦,我想你大概是听不见了。”
“你凭借积攒的军功荣升少校,获得了更大的指挥权,领导着普林顿赢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甚至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斯洛克曼人。”
“自此,你的身边只有喝彩、只有欢呼,他们的遗言被淹没其中,哪怕声音再大,你也听不见了。”
“毕竟……”
“你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战争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