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死不灭”的力量，却始终难以突破。

在意识重新流回大脑的刹那，赤鸦毫不犹豫地甩出好几道火羽。

雷霆轮转，电光石火间将所有飞来的赫羽搅碎，飞溅的火星擦过手臂和发梢，转眼间便熊熊燃烧。

张缀不管不顾地运转着魔力，任由烈焰将他的半边身子吞噬。

赤鸦已经锁定他了，这场战斗在没有人死去之前，永远不会休止。

而对于张缀自己而言，他也没有逃跑的意愿。

在孙畴的声音在薄雾响起的那一瞬间，张缀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他拖够了足够的时间，让赤鸦不去干扰孙畴的计划。

但张缀依旧没有停下和赤鸦的激斗。

他不愿再停手了。

好不容易在此时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好不容易遇上了十年难得一见的对手，张缀怎么会退缩。

但他也不会拘泥于使用何种手段，战就要战个你死我活。

在许晴光的视角中，张缀的眼神变得愈发决然，顶着被焚烧的痛楚，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看着非常普通的、皱巴巴的纸片。

许晴光微微蹙眉，那是什么？

从那张和她平时算数学题时用的草稿纸几乎别无二致的纸片上，她感受到了一股奇异而又有些熟悉怪异魔力。

……灵狐？

那就是玄兔所说的，从灵狐手中得到的符纸吗？

简陋的符纸在绿色的火光中消散，张缀体内的力量节节攀升，恐怖的气势在他身上酝酿。

澎湃的魔力在血肉骨骼之中不受控制地奔走，满溢而出的能量流冲破体表，在开裂的皮肤上生灭颤栗。

飙举电至，战场尽是耀眼的霆光。

年轻的副手缓缓抬起头来，眼眸逸散紫芒，灼热的白紫色魔力纹路在体表熠熠生辉。

随时符纸上的狐狸图案被烧却，张缀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纸上的术式中有什么魔力术式被触发了，应该是灵狐用于监测符纸动向的手段。

但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雷暴】！

无须再思考了，现在是纯粹的法术轰炸时间！

张缀举手投足之间，无数法术砸向赤鸦。

即便对手的力量又一次暴增，许晴光还是保持了相对的冷静。

她试着用墨车的魔力抽取效果吞噬雷电，确实能够做到，可现在爆发状态下的张缀释放的法术道道强得骇人。

不计其数的法术在甲胄和躯体上炸开，痛楚在魔力的作用下消弭，焦黑失活的血肉重生。

许晴光眼中情绪莫名，又迅速地重整架势。

雷光被墨车的力量所瓦解，身体的活力再一次澎湃如初，就连疼痛也被吞噬。

看似张缀做了无用功，但许晴光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在向她一点一点逼近，如果再这么下去，这场一定会有人死去的争斗最后的出局者只会是她。

即便能够强行消化透体的紫霆，其造成的伤害要是一直这么不管不顾地积累下来，即便是赤鸦魔力带来的不死性也救不了她。

属于赤鸦的所谓“不死不灭”，是超强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所带来的奇迹，它是实打实的肉体力量，而非难以言说的概念能力。

尽管大多数时候真的就像字面意义上说的一样不死不灭，但这不代表赤鸦就是无敌的，怎么也死不掉。

就像现在，凭借着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实力，张缀是能够杀死赤鸦的。

不能坐以待毙！

拳染焰色，脚踏疾风，漆黑的将军挥出了势若千钧的一击。

甩动雷链，编织坚盾，惨白的雷祸唤出了固若金汤的屏障。

黑红色的烈火和白紫色的雷光对撞在一起，这一次的交锋前所未有的惨烈，爆发性的魔力碾过周遭的一切。

在惊天动地的能量宣泄中，战场已经称不上废墟，甚至连白地都算不上，地面深深下陷，一个巨大的深坑在爆炸中形成，周遭的所有就连灰烬都没能剩下，而仅仅只是残留的魔力，都能将这片战场再度摧毁一遍。

许晴光被气浪和魔力甩了出去，飞出深坑之后还一连飞出去近百米远，肉体在电流的撕裂下不断坏死又不断再生，一时间根本无法操纵。

连人带甲重重地砸在被波及的破破烂烂的楼房外墙上，身体的控制权在毁坏和修复的争夺中几乎快不属于许晴光自己了，在极其微弱的一丁点控制权重新回到手中之时，她毫不犹豫地拖拽着身体向外一跃。

就在许晴光纵身跳离被她砸坏的外墙的下一秒，粗壮的闪电在散乱的碎石上炸裂，整栋楼房直接被烧成了灰。

许晴光想要掷出火羽，在她运转魔力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魔力已经因张缀不断地雷术轰炸之下而有些紊乱了。

流光盈相和突变盈相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吗……

墨车形态的其中一个能力是：将赤鸦所接触过的魔力化为几用，并且能够对魔力的原本持有者造成更剧烈的痛楚和伤害。

张缀的魔力性质让他的杀伤性法术能够造成更强的破坏力，无疑是非常适用于赤鸦的能力，可问题是现在的张缀强得可怕。

防御密不透风，怎么都攻不进去，即便他并不擅长于防御法术，但量变引起质变，只需要将雷光汇聚，以许晴光目前的实力根本打不穿。

即便化用了张缀的魔力性质也打不穿，就更别谈对他造成伤害了。

至于墨车抽取魔力的能力，许晴光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只能用来吸收魔力以减轻雷光临身造成的伤害，现在被灵狐的符纸强化后的张缀魔力根本就抽不动。

仅仅是一张符纸，就让局势从略微偏向赤鸦转变成了完全倒向张缀。

该怎么打？用什么打？

许晴光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超管局那边怎么了，她必须全神贯注地对付眼前这个法术连发起来比“熔流”还要难搞的狠角色。

加速躲避掉直径有三米粗的雷柱，许晴光一边运转着魔力，一边在脑中思索着破局之法。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回想起了上一次面对的这种“目前的她没有解决办法”的情况。

也就是在变身为墨车形态之前，和两只突变级首领厄兽拼杀的那一天。

可当时的她是已经积蓄了足够多的经验和力量才成功升级至流光盈相，并变身为墨车的，现在的她是否也已经足够的力量？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少女的眼中熠熠生辉。

她想，是有的。

这份力量如同甜美的甘泉，但泉眼深埋地下，难以挖掘。

只有真正拥有了强大的心灵，和视死如归的觉悟，才能将泠冽的泉水饮下。

那么许晴光是否有这个觉悟？

她想，是有的。

不仅是暗獠众的人憎恨、厌恶赤鸦，相对的，赤鸦也早就想将所有暗獠众的成员逐一处决了。

在浮海的那次行动中，高崖和张缀完成了他们的目的逃离了现场，当时她便在心中起誓，一定要将所有为恶者绳之以法。

这很难很难，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即便不可能，也是要有人去做的。

——在决定成为魔法少女的那天起，赤鸦/许晴光就已经有此觉悟。

看着袭来的雷霆，许晴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没有想办法防御或是闪避，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触及回忆，搅动思绪。

雪白的小兽关切和信任的话语犹在耳边。

努力，还有意志……

照着锦赫讲述给她的方法，许晴光将全部的魔力收束在起来，独属于赤鸦的神异力量将她笼罩，吵闹的吼叫声和震动声渐渐消失，天地间只余下了她。

叩开心灵的门扉，向自己祈求……

向自己询问……

向自己阐明……

恍惚间，少女看见了一只华丽高贵的神鸟，它翱翔在天际，洒下万千金色光华。

在荒狂的雷光之中，赤鸦看见了满是荆棘却又璀璨梦幻的未来。

以及，突变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