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荷酒就是当初壹间酒馆第一位老板研制的酒,按照老板的一惯性格,就叫酒。但是很显然这并不利于宣传、后来有人从《诗经.国风.陈风》的《泽陂》一诗中取蒲荷二字为酒取名,以示念念不忘之意。
给梅爷做事,最好的福利大概就是蒲荷酒可以随便喝。这是老田曾经发出过的一声感慨。老田喝酒没那么多讲究,更不爱用杯,非说身为刀客,一定要用碗才对味。一碗酒漱口,一碗酒润喉,一碗酒品味,老田这才舒服,一边示意李修远继续倒酒,一边说道:“现在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嘿,一点都没有我们当年的风范。”
大概上了岁数的人都有这样的通病,每次要说点什么,照例要先数落一下当下年轻人身上的种种弊病和缺陷,再追忆一下自己这一辈人的艰苦和辉煌,紧接着抒发了对人才断档乃至传承无以为继的担忧和感慨,最后才总结道。
“这种事对于刀客来说非常正常,别说开打之前,就是这边正打着呢,临时谈好条件就反水的也不是没有。”
“还能这样?这么不讲诚信,以后哪里还有人敢雇他做事?”
“是这个理,但是,旁人不知道不就行了?”
老田指出,临阵反水确实是大忌,所以通常不会发生,毕竟刀客也是需要口碑的。口碑好不仅生意会更多,费用还可以涨。但是刀客毕竟也只是一门生意。倘若情况真的很糟糕,那么刀客选择束手旁观乃至临阵脱逃也是常用的。至于反叛雇主,这种事就属于一次性买卖。原先的雇主自然要杀人灭口,但新雇主可未必会守口如瓶,其他的“同事”也没有义务替你保管秘密。所以做了这样的事,远走高飞就是唯一的选择。到了一个新地方,除非运气极差,否则重新开始是非常简单的。
老田还说:“这些个事你没见识过,瞎操心。梅爷干这行多少年了?他还能不知道这里头咋回事?”
李修远承认自己被说服了,紧接着他把自己心里另一项疑惑说了出来:“丁家怎么会看上我,还特意来收买我呢?”
老田顿时精神一震:“丁家来人收买你?谁来的?”
“丁重雨,丁家的三公子。”
“喝,开了什么价码?”
“没什么。”李修远不想在这上面多说:“我直接拒绝了。可奇怪的是,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至于么?”
“嘿嘿,虽然你现在是个小人物,但是你早晚会了不得的。”老田突然有些唏嘘,“丁公子眼光真不错。”
等了一会,见老田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李修远觉得再追问下去,有点像逼着对方夸自己似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关注这边,压低声音,把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忧说了出来:“咱们这,会不会有人被收买?”
老田本来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酒碗,听到这话,放下酒碗转头深深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李修远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随后,老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李修远多年以后仍然深深地记得。
“你记住,永远别把怀疑说出来,甚至不能露出来,藏在心里才是安全的。”
老田一瘸一拐的上了楼,李修远还在心里默默地琢磨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有那么一瞬间,李修远有些怀念以前上学考试的时光。考试虽然令人厌烦,但是书本是死的,是不会变化的。可现在,李修远看着楼上汤师爷、袁峰等人的身影,竟一时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变,还会不会是自己从前以为的那般。
把老田刚用过的碗拿去刷洗,看着水面上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李修远知道,尽管前方阴云密布,但自己早已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