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时候师傅穿上道袍下山,都还解决不了的事,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你听听,这不是大话是什么?
老人也不管身旁的少年如何想,伸手进袖中认真的掏了半天,这才摸出几粒碎银子,递到少年手中,“小俞呐,你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师傅要去办件事,一会就回来。”
少年俞乡接过碎银子,小心翼翼将两人最后的家底给收起来,这才抬头,看向老头子,“你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走了就不回来吧?”
老人朝着他一瞪眼,“师傅我再混蛋,也不会干那种事吧?”
少年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揣着银子转过身向前走着,嘴上却不饶人,“难说。”
老人独自站在并不热闹的大街上,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笑着暗骂了一句混小子,都不问问自己怎么找他就这么走了?
等到俞乡走远,老人原本温和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也不见周围有什么人,老人只是冷冷道:“出来吧,我要见你家主子。”
老人话刚落下,结尾的巷子里走出一个全身罩在黑衣下的人影,那人现身后,先是对着老人毕恭毕敬单膝跪下,恭敬道:“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身影有些消瘦的老人这才摆了摆手,“带路。”
秋池城南边,有条象篆街,是一片富人商贾的府邸所在,平日里城中那些百姓都不会到这地方来。
象篆街上又以徐府最为奢靡华贵,听闻主人是位在京中做生意的富家老爷,仗着有个在朝中做大官的亲戚,买卖做得极大,只是平日里都是在京中落脚,所以府中除了几个老人家眷和丫鬟外,便没几个人了。
此时的象篆街徐府大门外,夜色深沉,有个白衣中年男子双手拢袖,站在门前。
支开了自己徒弟的老人跟在那个黑衣男人身后,弯弯绕绕一大圈,这才来到徐府大门外。
将人带到,那黑衣男子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朝着大门处稍稍躬身,随后就退后而走,很快便隐入夜色里。
老人在府邸之外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男人一身朴领稠服,站在阶上,同样低头与老人对视。
两人好似相熟多年,各自相视点头,老人抬脚走上台阶,只是平淡道:“找到合适的落脚处了?”
男子只是轻轻点头。
不等主家招呼,老人便犹自向前,径直步入府中,毫不顾忌这是别人家的院子,脚步轻快,走在前边。
身后男子也不在意,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就连秋迟城的城主都不曾知晓一桩密事,这栋徐府的主人,其实并非徐姓,而是于。
有人当官求财,有人为权,更是有那么几个及第清流者,是真心实意为了大毅的江山,为了大毅王朝的万万百姓,仅此而已。
而眼前那个一身白衣默默坠在老人身后的中年男子,好像什么都不为,只是为了做官而已。
但此人的权柄之大,城府之深,声威之巨!
在大毅王朝中除了龙椅上那位,朝中无二!
不为什么,只因为正是此人,是圣熙皇帝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是圣熙四年凭借一己之力平定六王之乱的最大功臣,是大毅与大隋两大王朝交恶二十余年的始作俑者,更是大毅王朝权倾朝野的宰辅。
姓于名讳!
前边那个邋遢老头却对身后之人的身份毫不在意,闲庭信步。
走在府中,老人双手负后,只是轻声喊了句,“小芋头啊。”
身后那个万军阵前都面不改色的男子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突然脚步一顿,好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般,转瞬间就红了眼。
大毅皇城内。
老皇帝和那个白发少年并肩行着,两人好像并无君臣之分,两人身后的寺人太监和宫女们也早都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更不会有人去别处乱嚼舌根。
少年突然皱了皱眉,喊了声陛下后就又欲言又止。
老皇帝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淡笑摇头,“不必太过计较,未必是坏事。”
最后少年在皇帝住处之外的宫道上停步,对着老皇帝微微躬身,“陛下保重。”
老皇帝嗯了一声,转过身子,朝着身后摆了摆手,就又朝着那座自己入主了二十六年之久的圣心宫走去。
将死之人,垂垂老矣,就像风中烛,雨里灯。
钟声将至,来势汹汹,任谁都休要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