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旧景复现,也只是另一组微小元素在某种干预之下对天边蜃楼的演绎。
哪怕世界本源与她昔日故乡同出一源,终究不是当年人,更不会是当年景色。
或许养育她的那个大秦,早已如她摧毁的无数世界一般,失落在时空长河中。
她所珍视的,或许也早已被他人当作草芥随意处置。
每每思虑至此,她就对素昧平生的时空生出一丝隐秘的恨。
那时她隐秘而扭曲地想着,这又是谁的故乡呢?
将记忆数据重新收拢归纳,荇仿佛被人抽干了魂魄一般,她那双目就如火后的劫灰般暗淡下去。
嬴政心中惊骇,目光却是不住地在荇面上巡睃,他试图找到荇的面色如此剧变的缘由。
而荇松开嬴政衣摆,缓缓撤下那只向前的右腿,双膝跪地后深深叩首。
“荇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她模拟人类人体运行机制的技术过于成熟,因而此刻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她之所以离不开大秦,离不开君主,不正是恐惧沦为真正的数字生命吗?
算力压倒一切感性,决策之中只有数据,不屑乾坤大,不怜草木青。
并非变简单利益熏心,而是对万事万物都无法在乎,有且仅有数据,完全等待一个外界的指令。
被取悦也罢,被激怒也罢,她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没有自己的人生要活,只是为了破坏。
那般滋味究竟何等糟糕透顶她早已尝尽,她眷恋的始终还是这份有限的自由。
隐隐能猜到荇为什么放弃她所持的意见,嬴政深深地叹息。
俯下身,嬴政朝着荇伸出了手。
“起来罢,朕赦你无罪。”
荇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目光恰好撞上了嬴政的手掌。
她再一次庆幸,她完全没建立过与眼泪相关的机制。
否则她大概能哭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