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亚修对于这种常见的违禁品非常的熟悉，包括怎么辨识它的质量，以及使用它之后可能会有的症状，蹩脚侦探也是侦探，只是专业能力方面可能有些差距而已。

而现在，他手头这管“绿藻”的纯度，有些超乎他的预计……

这甚至都已经可以，算的上高档货了。

这么一管，差不多市场价在七十纳尔左右“绿藻”，现在竟然只需要三十纳尔。

这个销售价格，扣除各级销售渠道的利润分红，出产方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这背后的猫腻，亚修只觉的自己头皮发麻，几乎不敢深想，实在是细思极恐。

然而有个问题，所有知识之神的信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作死小能手。

理智告诉亚修不该打听，里头的水很深，但实际上，他却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算了，先不用……等等，如果想要，怎么找你？”

哪怕再三告诫自己，亚修还是在心里“啪啪”扇了自己好几巴掌，没忍住问道。

贩子貌似很正常地看了他两眼，口风严密：“我平时就在这里，先生，您有需求可以来这边找我。”

“怎么称呼？”

“叫我考尔比就可以。”贩子目露狡黠。

亚修在出门前已经用相对解析确认过了，霍华德的那只怀表就是落在了工厂休息室的衣柜底下。

门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说实在的，亚修心里很怀疑他还能不能做好门卫这个工作：“老先生，我有事需要进一下厂里。”

然而亚修根本没等到回答，等了几秒钟他发现，这位老门卫戴着老花镜坐那看书，连眼都没抬……人家根本就没听见。

黑心棉……呃，黑绵羊工厂的场地不算很大，里面的机器设备也比较落后，主要是进价便宜，图个成本低。工厂里面环境乱糟糟的，在亚修这个见识过自动化生产车间的人来说，这个所谓的工厂只能以落后，肮脏，混乱来形容，空气中也飘着白色的绒絮，待久了肯定对身体不好。

亚修径直去休息室拿了怀表就没有多待，以他的穿着，出现在一群工人里面其实是很扎眼的一件事情。

不过要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吸引了亚修的注意。

远远的，一群悲愤的工人家属举着白色的横幅上门来闹事。

“发生什么了？”亚修在边上随意找了个工人问道。

这位工友打量着亚修的衣着，没有说话。

亚修笑了笑，递给他一根好烟，工友很熟练地接过，在鼻尖嗅了嗅，心满意足地放在了里衣的兜里，珍惜地掖了掖衣服：“这户人家啊，家里男人被机器轧伤了，断了只手。厂长就不要他做工了，这不，现在就来讨个说法。

亚修的思维还停留在自己以前的法治社会里：“赔偿呢？”

“什么赔偿，哪条法律规定赔偿了？”工友叹了口气，兔死狐悲，“都是可怜人。”

亚修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才记起来上次还提到过立法没有成功这件事情，一时间两人都感觉意兴阑珊。

出了工厂，亚修四处闲逛之后才发现这不是个别的案例，上次呆的时间不久没有发觉，实际上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受工伤或是患了职业病的亲属家人来寻求赔偿安抚的。

但是效果都不好，愿意出钱赔偿的终究是少数——亚修敏锐的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些工厂主们，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其中绝大部分恐怕还达成了某些共识，对于赔偿这件事情，全都紧咬牙关，不愿意松口。

期间甚至发生了一场性质非常恶劣的斗殴，附近的除净之手都赶过来了。

亚修打听之后才知道，这是出人命了，然而被活活打死的不是别人，就是这家工厂的厂主，而他前段时间刚刚赔付了一笔不多的款项给身患疾病的工人。

不愿意支付赔偿的安然无恙，愿意赔偿的反而死于非命，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

但和“绿藻”的事情一样，这些本来也不属于亚修应该操心的事情。

只是他多少已经发觉，之前屁股下面坐着的那只火药桶，似乎已经被点燃了引线，火苗现在都已经在噼啪作响了。

真是奇怪了，几个正神教派，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通过立法？这完全不符合教派的利益。“侦探先生！”

一个熟悉的女声惊醒了正在沉思的亚修。

安妮小姐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些品质不太好的水果和蔬菜。

亚修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路已经走到了“九分半”的门口，店主小姐裹着碎花头巾，眯眼笑的时候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看起来喜庆的可爱。

他摘下帽子，躬身问安：“下午好，安妮。”

亚修有些好奇地问：“您今天这么早就关店了？”

哪怕不看怀表，亚修都知道现在顶多三点左右，“九分半”一半应该会开到九点左右——别忘了，七点多才是下班高峰期，那时候有不少喜爱喝咖啡的顾客在下班途中是会来光顾的。

安妮小姐有些羞赧地将篮子藏在了身后，咬了咬唇，轻声说：“现在没有什么客人，我想着正好有空闲，就去买了点蔬菜水果，做点吃的，等会给老爹送去。”

之前说过，老店主的身体不好，因此由安妮小姐继承了咖啡店，自己在家休养。具体什么病亚修并没有问，但是知道平时的花费不少，安妮小姐又在攒钱，准备支付给地母神教的祭祀，通过超凡的手段医治，因此哪怕“九分半”收益不错，日子其实也非常拮据。

但是她从来不会把那些愁绪表现出来，把自己生活的不幸传染给别人，而是幸福乐观的就像是一轮冬日里的暖阳。

亚修了然点头，突然微微一怔。

一点冰凉的触感在亚修的鼻尖晕开。

安妮小姐惊喜的嗤嗤笑起来，她伸出手接住了飘落下的雪花，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侦探先生，侦探先生，下雪啦！”

亚修抬头，伯萨莱斯这边冬天的气温不算太低，雪景来的就格外珍贵。

纷纷扬扬的雪花夹杂着雨水从乌蒙蒙的云层中落下，一点点将楼层涂抹成出了白色的轮廓，连那些烟囱中排出的烟气，似乎都没那么刺鼻了。

亚修突然记起，当初和安妮小姐相遇时也是一个雪天。

缘分似乎总是这样，兜了一个圈子最后又绕了回来，然后在某个时刻，不经意间勾起一抹遐思，让你不由感叹命运的有趣。

他戴上帽子，止不住唇角的笑意，赞叹道：“是啊，真美。”

少女的笑容明媚开朗，明明不算美丽的容貌，偏偏活泼可爱的格外动人。

确实很美，美的不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