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便是——齐肃元如愿以偿和孙揽月成亲了。
我出禁闭后,第一次跟孙揽月正面打交道,她含蓄道:“听说嫂嫂身体不好,许久才得以见面,特意给您准备了补气血的药。”
我接过,道了声谢。
相顾无言,良久,我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问:“听说,起初你父亲不同意你和齐肃元的婚事,因为什么改变了?”
“这……”孙揽月脸色有些凝重,迟迟不能开口。
“无妨,说不出口就不说了。”我招呼她喝茶,“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孙揽月快速眨了几下眼,缓缓道:“嫂嫂,我也不怕您笑话,我父亲起初想让我做刘世子的妾……”
我顿住喝茶的动作。
“但……我比世子大,实在是……难为情,先前多次拒绝肃元,也是父亲的意思……”孙揽月断断续续说完这些。
我呆滞了,心陷入了巨大的阴冷里。
“嫂嫂?”
“哦……嗯,这不怪你,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转身走去房间,回头时看到孙揽月疑惑地望向艳阳高照的晴空。
有时候我觉得生活无聊就是因为觉得身边所有的事都是重复的事。
孙揽月总是保持着一份恭谨与齐宅的人相处,久而久之,连齐肃靖都忍不住在饭桌上道:“弟妹何须这般小心谨慎?既然来了就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谨。”
我差点又笑出声,这会儿又不是齐肃靖瞧不起她出身的时候了?呵呵……
“嗯。”孙揽月应下,仍是我行我素,反倒让我满意。
齐肃元也跟着多虑,低声道:“你若是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你不觉得你相比以前寡言了不少吗?”
孙揽月不安地吃着饭,摇头道:“相公,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再说吧。”
吃完饭,齐肃靖对我说:“你本不能上桌,要记住,是二弟对你宠爱有加,才保得你的夫人之位,如今有了新妇,更要本分做事,莫再不检点,污了一家风气。”
齐肃英道:“大哥还是先去歇息吧。”
“你啊!”齐肃靖拂袖而去。
“你跟我来。”齐肃英也离桌。
我跟着他走,问道:“是因为你对我的宠爱?还是我父亲的权势?”
“都有,大哥的话不必在意。”
“齐肃英。”我不走了,“我们和离吧。”
“你父母不会允许的。”他转身道。
我笑了笑说:“随他们,断绝关系便是。”
“你说什么?”
“我不回家,与你和离之后,我和任何人都再无关系。”
“那你去哪里?”齐肃英皱眉道,“竹省的酒楼?”
我不说话,他冷哼道:“你挪用那笔钱私自经商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事要是被官府查出来……”
“我正是确保查不出才敢干的。”
“但和离的事没门。”
我不似以往,没有轻易动怒,只是微笑,从他身侧走过去之后思考起以后的事。
阳光微熙时,王仙语和苏清妍来找我。
王仙语担忧道:“这几天春妹消瘦了,我几次劝大郎莫与你作对,他气得要打我,真是不可理喻。”
“何须同他说话。”我翻阅书籍,听着她们的话语。
苏清妍道:“若非你娘家曾助力齐家,恐怕他们是不会留情面的,说句实在话,我们为人妇的处境便是这般可怜。”
“没事,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摩挲书页,若有所思。
“唉,都怪嫂嫂无能。”王仙语自责地低下头。
我淡然道:“仙语,清妍,我们以后不必用嫂嫂或弟妹自居,我们直呼我和你便是。”
王仙语诧异抬头,她愣神之间苏清妍插话回答:“当然,我们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王仙语结巴了,跟着附和道:“是……是……”
“我出来之后听小芝说刘谢谨和刘铭笙中毒身亡。”我翻页,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钉在纸上,露骨且刺目。
王仙语道:“嗯,事发突然,王妃差点没命,吃毒物最少的是义诚王,催吐之后就没事了。”
“毒物是什么?”
“饭后刘谢谨拿出来的茶点,据说是……梅酥糕?”
“什么?”我立刻喊道。
“诶,春妹,你是不是做过这个糕点?”苏清妍提醒道。
“是,我做过,许冰玉教我的,似乎是她的独创点心。”我的思绪一下子变得很乱,“我没有跟刘谢谨提过这个点心,除非……”
“除非什么?”
我想起迷恋梅酥糕的齐肃元,以及他那日不点破刘谢谨投湖的自杀意图,激起一阵冷汗。孙揽月的父亲一直巴结义诚王府,执意要将女儿嫁给刘铭笙做妾……种种联想,我不敢妄语,只是敷衍道:“没什么,可能是刘谢谨借金家送的礼下了毒……”
“金泗梅不可能会给义诚王府送礼,他和二郎是好友啊。”王仙语反驳道。
我干笑一声道:“那就是许冰玉将糕点的制作方法告诉邻里了。”
苏清妍静静看着我,盯得我不寒而栗,忽然她开口道:“姐姐,春妹刚出来,想必需要休息,我们还是不叨扰了。”
王仙语频频点头,“春妹,那你好生休息吧。”
我默然点头。
下午孙揽月再次找到我,她先是找了小芝,叫她来问我现在是否有空,能否与她一同去买布匹,我点头答应,放下书准备出门,最后随便翻了几页打算合书,发现我收纳的信件少了一份,但无心检查,匆忙放下便出了门。
我们来到店中,进来后我发觉这是那次齐肃元与她见面的地方。
“揽月,你要做衣裳吗?”
“嗯,嫂嫂,我想给肃元做身衣服。”孙揽月腼腆道。
我说:“可是他衣服多得很。”
她不安起来,道:“可是做妻子的,不就是应该给夫君做这些吗……”
“你们从前是怎么相处的?”
孙揽月脸红道:“这……年少不懂事,嫂嫂就莫要问了。”
我感到一丝疲乏,“我的意思是,你们从前如何相处,现在也怎么相处便是,做衣裳什么的,不是你必须要做的。”
孙揽月摸着衣料茫然无措,我继续道:“你若是信我,就不用说谎,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害怕他不满意你?”
孙揽月点头,担忧道:“我曾经百般拒绝他,又差点嫁去王府,我怕肃元因此事心存芥蒂,想着对他好点,做个合格的妻子。”
“可是,所谓三从四德,都是世人强加于人的约束,你如此畏畏缩缩却又不够敏感,做这些徒劳的讨好,真的会安心么?我觉得你用错了方法……”
“还请嫂嫂明示!”孙揽月彻底慌张起来,“这几天我总觉得肃元不似从前那般对我好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与其说是对你不好,其实是氛围不一样了吧?”
“嗯!”孙揽月重重点头道,“肃元最近看起来总是很焦躁,我不明白是哪里惹他了。”
我不愿再纠结这些问题,索性道:“你不用去在意他在想什么,越想他只会越奇怪,顺其自然吧,记住,不要急于做什么改变和行动,过好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她忧虑中点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说曹操曹操到,一出衣料店,正撞齐肃元,他大步流星往这儿来问:“你跑哪去了?找你好久了!”
“忘了给家里人打招呼了。”孙揽月立马低声解释。
齐肃元像是气急败坏了,对我们一通强调道:“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抛头露面?全京城哪有你们这样到处瞎逛的夫人?”
“肃元……”孙揽月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嫂嫂帮我挑挑料子,好给你做新衣。”
“什么新衣啊,我多的是,以后别到外边乱跑了行吗?”齐肃元“哀求”后发出一阵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