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从这些来自于十几年前的字里行间中咀嚼着自己唯一一次恋爱的味道之外,马成功还鬼使神差地在杂物间翻腾出许许多多的“老东西”,比如当初在加拿大自己第一次给孙妍清过生日时送给她的小白羊,那个时候他可是深信自己这个狮子座和对方那个白羊座肯定是绝配;还有同年孙妍清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是当年暑假二人回国探亲时,对方特意在武汉给他买的一个黄鹤楼模样的八音盒;而那一年孙妍清特意赶来BJ为他庆生,马成功则带她去逛了后海同时在烟袋斜街为彼此买了一对儿鼻烟壶;杂物间的东西真是很多,曾经的那些心头好如今却布满了灰尘,马成功一边擦拭着他和她曾经在重要的日子里在全球各地积攒的“宝贝”们,一边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串连起他们的种种过往,有甜蜜也有酸楚,有喜悦也有担忧,有兴奋也有气愤,但无论如何,那些片段都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每每触及总会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对方居然会渐行渐远,看着旧物件中那些小美婴幼儿时玩过的玩具、看过的绘本,他一方面在感慨有了女儿之后老婆似乎就不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了,可另外一方面让他不禁脸上发烫的是,自己好像也正是有了女儿之后,才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事业之上,美其名曰是为了家庭而忙碌,实则却是在逃避家庭的责任。也许自己那个时候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这娘俩,他们三口之家的日子现在就会依然还在继续。
也正在马成功神情有些恍惚的时候,他在杂物间深处寻摸的双手突然碰到了一个金属质地的片状物,一侧的表面上摸起来还凹凸不平的,不对,这还不是一个简单的薄片,好像四周还有略微凸起的边缘,难道……马成功赶忙想把那东西拉扯出来,但是似乎被上边的东西压住了,于是他赶紧打开手机闪光灯,逐一把上边的零碎物件拿出或挪开,而那金属玩意在闪光灯的照耀下透出暗哑的黄色,这一下子就让马成功的酒劲儿全无,连眼睛都瞪得更大了!
“居然在这里!我的‘道’在这里!居然这宝贝一直就在自己的家里啊,我竟然以为……以为是被清清给弄没了!”马成功终于从储物柜深处掏出了那个物件,捧在手心里不住地摩挲着,他甚至使劲掐了一下大腿以确信自己不是喝醉了在做梦,随后他脸上就露出了阴晴不定的表情,既有失而复得的惊喜,又有错怪好人的愧疚。
随着樱花那短暂花期的结束,4月的武汉进入了气温飙升的快车道,在打工人开始对五一小长假热切期盼的时候,火辣辣的日头已经把整个三镇都烤得酷热如夏,而这么早就超过 30°C的高温让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冷饮店和奶茶铺都开始火爆热卖。
孙妍清所加盟的奶茶店也正是抢在进入销售旺季之前正式开业,今天的剪彩仪式并不隆重,她仅仅邀请了合作伙伴陈晓舟、还有作为法律顾问的孙耀斌、以及奶茶品牌方的两个高管和一些亲戚朋友参加,但可能是周六的缘故,以及奶茶店所处的位置人流非常密集,一时间竟吸引了大量的人员汇聚于此,再加上孙妍清提供的开业酬宾大优惠十分诱人,仪式之后孙妍清都顾不上招呼客人,就和店员一起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之中,好在陈晓舟、孙耀斌以及她妈妈都可以帮她照顾来宾直奔预定好的饭店吃席,小美则执意守在店里,一边喜滋滋喝着自己家热卖的奶茶,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妈妈在操作间里手忙脚乱。
当孙妍清带着小美匆匆赶到饭店向宾客们答谢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快散了,孙母给女儿和外孙女点了两份水饺,孙妍清一边忙乎着和身边的亲朋好友们寒暄着一边就着桌子上的剩菜一口一个饺子,自打她从会计师事务所辞职当上了全职妈妈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踩着这么快的节奏了,虽然有些应接不暇,但心底却是充实有加,而坐在一旁哄着小美吃饭的孙母脸上则流露出心疼之色。
来宾们酒足饭饱之后自然也看得出孙妍清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店里照顾生意,于是不久后就纷纷告辞。孙耀斌这时凑到孙妍清身边,小声嘀咕着:“延清啊,你也不能真的把自己拴在店里了啊,你平时还得上班,下班之后总还得抽些时间陪孩子,依我看,你再雇个人吧,要不你不在的时候我怕店里忙不过来。”
“斌哥,没事儿,咱们刚开张,能省则省,这年头一个人的工资开支可真不小呢,万一咱们的客流没有达到预期,这很可能会让店里赔本。你看人家晓舟,也是自己单身带着儿子,她刚开张时孩子才那么小,不是照样挺过来了么?”说着,孙妍清冲着刚刚告辞离去的陈晓舟背影努了努嘴。
“但是人家那时候没在上班啊,要不你过两天也辞职吧,否则我看你太辛苦了。”孙耀斌皱着眉头依然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哎,斌哥你就别管了,我应付得来!大师都说了,我适合创业,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忙得四脚朝天的感觉了,虽然还不太适应,但我感觉很开心,甚至是一种忘我的境界。我觉得我快进入正轨了,就像当年我在四大,整天加班出差,虽然当时天天想辞职,可我现在回想起来,全职在家呆得这些年,还真没有当初忙得焦头烂额时那种充实和满足感。现在这种感觉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可得把握住。你放心吧,要是我们生意真到了天天排长队的地步,我肯定多雇人,咱又不是铁公鸡,该有的开销咱不会舍不得,但创业也得有创业的样子。哎,当初我就老不理解马成功,觉得他自己当老板不是应该更自由么?怎么反而回家越来越晚,每天感觉都是在抛妻弃子似的。现在想想看,我还真是有些幼稚呢,从我最近忙着找店址、收购、签合同加盟、装修、采购、雇人、宣传策划、优惠方案……这些样样都得是当老板的操心,我还能指着品牌方给一些现成的方案,他那时可是从零做起,全得靠自己,而且当初和他合伙的还有个蔡旭,不仅管理运营指不上,还尽给他挖坑。算了,不提他了。”孙妍清快速咀嚼着送进嘴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怎么?你现在又觉得心疼那谁了?是不是上次被小美和他之间的父女之情感动的?”
“哪有啊?只不过是我发现之前我错怪马成功了,你还记得他那个找不到的传家宝么?”孙妍清神秘地看了一眼她堂哥,“对,就是那个。之前我不是说马成功最后抽风总说是我把那东西弄坏了什么的。其实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们搬家时不知道是磕了碰了,那面八卦镜被无意间打开了,就是上边和下边分开了,里边居然收藏的是他曾祖父的结婚证,民国时候就是薄薄一张纸。我后来去BJ的潘家园古玩市场专门找的大师,人家帮我安好了,那结婚证也收藏进去了,然后我还请大师来家里看了风水把八卦镜安置在了最适合的方位。所以我一直以为在我离开BJ之前那八卦镜都是那么完好地摆在那里,而马成功后来絮絮叨叨指责我弄坏了他的宝贝,进而唉声叹气说自己生意做不好都是这个八卦镜的运势被破了,我都以为这是他跟我这里没事找事,故意刁难我!”
“是呀,这事儿我印象很深,你当时不是甚至怀疑是那个万晓玲撺掇他拿这个理由对你挑刺,企图鸠占鹊巢么?”孙耀斌听得很是认真,跟着她的叙述也仿佛回到了孙妍清和马成功离婚前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孙妍清适时卖了个关子,看到她堂哥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故作神秘地说:“我居然在小美的一个绘本里发现了那张民国时期的结婚证。”
“啊?你不是放回那八卦镜里边了么?”孙耀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妍清越是看到他惊讶,心里就越是涌起了讲故事的成就感,“说的是呢!我当时脊背都发凉了,以为是闹鬼了!结果后来我问了小美,原来是因为她听到我们吵架的时候提到了那个八卦镜,有一天趁我不在家,她姥姥也出去买菜的时候自己想摘下来看个究竟,结果不小心就把那东西摔在了地上,因为里边的暗扣又被震开,结果就又分家了。然后她自己安不上,又知道马成功稀罕那玩意儿,怕他和我又因为这事儿大吵一架,于是就只把其中的半面挂回了墙上,就这么看还真看不出来只是一半,所以我后来一直以为挂在墙上的是完好的。而小美把里边掉出来的结婚证给藏到她最喜欢的绘本里了,而另外的半面八卦镜被她塞到她的一堆玩具里去了。现在想想我们从BJ回来的时候那个绘本被带到了武汉,而有一些旧玩具则留在了BJ,也不知道马成功后来是不是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