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是老爷派了护着你的人,她走了你怎么办?”芷澜娇嗔着抱怨,他们在相府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欺负了也没个会打架的人。
朝夕凝视着烛台上跳动的火焰,明灭交暗,不时有星火爆出嗞啦的声响。她用发簪拨了拨烛芯,沉吟道:“不是还有你吗?”
芷澜勾了勾唇角,笑着斜倚向朝夕,“小姐放心吧,芷澜会保护你的。”
凤眸微瞌,撩起妩媚的笑靥,霎时折煞无数繁花锦黛,竟是连芷澜都看痴了。她很少笑,浅薄的唇角会在愉悦时微有漾起。她从未想过要谁的保护,在过去的岁月中习惯了只依靠自己,她若有事便都是大事,谁都救不了。因从未想过得到温暖,才会倍加珍惜,她其实很容易满足。
朝夕不说为何要派竹溪跟踪北魏国人,芷澜也就没有多问,两人玩笑着。风撩动的竹叶碎地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亦步亦趋朝他们在的楼阁挪近,芷澜一惊,连让她端坐好。
门外响起惶恐地叩拜声:“奴才给甄主子跪安、给黎主子跪安、给”话未说完被接了过去,“别行礼了,我们是来看新夫人的,还赶着给新夫人敬茶呢。”女子们婀娜地从跪地的奴才身边走过,嬉笑着簇拥推开主殿。两个被遣来服侍新夫人的侍婢们张了张嘴,抬头迎上彼此惊讶的目光,无声说着这不合规矩,却又无人敢阻拦,只好又低下头跪在门口。
“姐姐,妹妹们赶着来给您和爷贺喜来了,这可是我们私藏的宝贝,平日里舍不得用,都给您送来了。”说话的女子仪态万千,着水湖色烟波裙,外罩碧蓝色大氅,倭堕髻上堪堪攒着的金步摇,随着女子的走动步步生辉。张扬跋扈的凤尾余光扫向贴身丫鬟,丫鬟机灵的将怀中的锦盒拿出,盒盖打开。
闻声而来的芷澜阻住了女子们前进的脚步,将他们隔在屏风外。苏绣的扇面上一面绣着万里河山,一面绣着滚滚沙漠,都是浩瀚大气的神笔。每一笔都透着绣工之精妙,神韵之灵动,恍如就身在这青山绿水间,感受着每一片土壤的气息转身又恍如置身在漫天的黄沙中,被那气势磅礴所吸引。
朝夕就隐在这白绢薄透的屏风后,冷睨着这些不速之客。她斜斜地倚在卧榻上,把玩着玉蔻的指甲,她早就听到了他们讲话的声音,没想到司夜离的小妾们这么等不及要上门,她就且看看他们是来找茬还是来挑衅的。
水湖色裙衫的女子眼波流转,滴溜溜的眼珠左右张望,在姚红色的婚房里肆意打量,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见许多用封条贴住的喜字箱子摆得琳琅满目,不动声色拉了拉身旁鹅黄女子的衣衫。鹅黄女子着浅白色翻边大氅,氅襟绣以暗丝坠成的水荷,碧绿盎然间一抹脆嫩的藕白,如一朵出水的芙蓉,端得小家碧玉,玲珑秀美。
鹅衫女子羞怯的低垂着头,状似不经意偷偷瞥了眼房中的摆设,敛眸再不敢多看半眼。
他们以为房中有屏风挡着,旁人很难发现自己眼底流露出的神采。朝夕从屏风的扇面中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皆因这种绣着双面绣的屏风乃当世罕有的绣工所绣,扇面的一面能透过白绢看到另一面,另一面却不能。白绢的丝线以鲛纱为原料,复以繁杂的“独步穿杨”刺绣法,才有了这世所无双的珍宝。说起来,不诺看在这价值连城的鲛纱上,杜丽娘可不会那么好心帮她这个忙。她这婚缔结的匆忙,自个儿到现在都云里雾里,尚有许多事都需要慢慢弄清楚,自不会再去牵扯过去的人事,以免招来祸端。
她是宁朝夕,只是宁朝夕,一个凤都城里人人得以唾弃的无能贵族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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