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终此便也完结,就让他在这万世中悔恨怅然吧,哪晓得与她订过亲的九尾狐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硬是闯到了天界,说什么要为她讨回个公道。天帝欲怕此事再次闹起,让与他走动最近的秀殊佛祖旁敲侧击加以劝诫,他那脾气若认准了哪是能劝的了的。秀殊自是清楚不过,便一不做二不休,未得他同意闯进梵镜之巅将梵音尸身铸毁,幸得他座下神兽毕方护佑,便是与秀殊实力悬殊,阻是一阻也是好的,这才引得梵音尸身打落凡间,不得去向。毕方以下犯上,难逃被打落阿鼻地狱之运,自当轮回渡劫去了。七竹叶本已吸足天地灵气,不但尸身未毁,仿似受到感应般,反将她遗留在尘世的最后命魂牵引,从而辗转了三十万年后再次苏醒。
他都不知道得此消息时是狂喜还是悲戚,太长的等待中孤寂的遥望着或许只是个梦境时,当有一天梦境成真,更多的是不敢回望。他却步了,不是害怕不敢再看她,而是害怕她怨恨的仇视着他。他看着她一次次转世,他看着她历经尘世的悲欢离合,也看着她和凡人爱恨情仇,那一切都和他无关。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抚触着妙慧义明镜中虚幻的身影,以解相思。若这一切在岁月的长河中永驻便也算了,偏偏扶桑深觉对不起这个好姐妹,枉做多情,趁他不备将汇集着相思的小札送去人世,勾起了她的记忆,她便连好不容易将养起来的精魂都不要了,誓要消散在天地间,令他悔恨莫及。
那一世,她的话言犹在耳,毅然决然。他散尽半生法力才得以将她的精魂再重聚在玄灵珠内,牵引着她去寻找结魄灯,重塑肉身再转世投胎。她不愿见他,这事只能差给冥王来办,否则依着她的脾性指不定怎么闹腾。
冥王嗑着瓜子的手抖了抖,打了个喷嚏,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腹诽他。翘着二郎腿的俊逸男子斜斜靠着软榻,哼着歌曲全不知他所等的人已到来。万儿八尺的寝殿中鲛纱绯绯,润敞的夜明珠堪比天宫还要亮堂几分,遍地赤红的彼岸花开满忘川河途,像极了受刑的鬼魂踏过前世今生,脚上的镣铐勾动而发出的窸窣声,每走一步留下的便是罪孽的枷锁,这是去往生的必经之途。只有清除了身上的孽障,方能解脱,方能转世。因着鬼魂是没有人的情感,故此也不会有七情六欲,不管下到哪层地狱受过哪些罪刑,除了来回的走动声,便也就是走动声了。
他这冥王做得也太过无聊了些,哪像天界那些个胡须老儿,司个职也能悠哉闲晃的,他这是苦差事,若非必要谁愿来这幽冥界自寻晦气,他又出不去,只能嗑嗑瓜子好消磨消磨度日。正当他无趣的紧时,脚边踢到一颗珠子,珠子黯淡无光。恕他眼拙,还真看不出与夜明珠有甚区别。冥王捡起珠子左右端看,撩了衣袖呵口气再擦擦干净,依旧是灰不拉几,比他用来作靠垫的盘玉珠还不如,正想丢了。抬起的手堪堪止住,他怎么忘了,他从黑白无常在人间搜罗的玩物中不正少了颗打桌球的珠子嘛。哎,赶紧的正好凑上一桌就能玩了,他也真够蠢的。玩物丧志这种东西嘛,在他幽冥界根本不存在,他照样能玩得风生水起,又不耽误神帝他老人家的事,这不他死盯活盯的眼瞅着结魄灯连个屁都没放一个,那是有多无趣啊,哪有人能懂他的心情哟。不过神帝乃天地共主,已避世万年,若非得已哪是随便见的,他难得吩咐件事,谁不赶儿巴着想要讨好他,冥王自是存了这份心,又哪敢怠慢得罪,这份差事是干的既憋屈又委屈。
黑白无常外兼罗刹一二接到旨意陪冥王消遣的活计,颠颠地别了孟婆,遣了她继续盯着,便往行宫而去。
曼陀罗宫,金光灿烁的鬓影中,嬉笑声吆呼声断不绝耳,沿着人间的规矩,是以一局桌球赌冥王一样物什,黑白无常摩拳擦掌,便想着怎么从冥王的口袋中套出点什么。要知道冥王什么不行,就是耍赖的功夫见长。赌球输了便是怎么都不肯认的,偶尔兼以使用幻术,桌球是怎么进到洞中的,莫不心里有数,可又谁敢戳穿。
正玩的关键,被冥王掷以其中的玄灵珠越渐黯淡,连灵珠本身的仙气都在消失。结魄灯在锦绣赤裟琉璃桌上晃动的厉害,冥王惊诧,手中的抱杆委坠以地,衣袂微拂,原本躲避在暗处的罗刹纷纷抛向远处,只余黑白无常面有惊惧,觑着结魄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宫门紧闭,暗香浮动中玄灵珠拼以最后的光芒将女子的精魂送至结魄灯,冥王深知大事不妙,自己做了错事,在神帝发现前势必要将此事隐瞒过去,否则后果堪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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