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尚有疑问,想问问冠军将军。”
黑纱朱袍,中书省的高官,司徒宰相一派的人物,也是太子妃的父亲,太原王氏的家主。
“哎呀,朕的头突然有点晕,太子啊,你替朕看着点。朕先回立政殿休息休息。”
“是,父皇。”
周翊乾用手扶着额,走之前丢给李乐之一个眼神,李乐之笑笑,转过头去向王宣拱手。
“王尚书,请指教。”
“太子殿下,恕臣直言,冠军将军能有今日的功劳哪一步不是站在其父其母的肩膀上得到的。如今凭着父母荫庇得到的功劳来朝堂上讨赏,这对大景的万千士兵都是不公平的。”
明明在问李乐之,可他却只看向刚刚坐到高台之上的周靖川。
“王尚书此话怎讲?”
“一个普通士兵能有冠军将军这样的以一当百的武功?”
王宣轻轻的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
“普通士兵可没有平阳长公主亲自教导武艺。冠军将军,你有今日的成就不都是仰仗皇室给予的眼界和胆识吗?即已受惠,还要讨赏,未免太过贪心。”
“你——”
赵霁一个忍不住就想将手中的笏板扔到王宣的头上。
“王尚书此言不错。”
李乐之点着头认同。
“我从不否认,若我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我绝做不到如今的功绩。”
王宣仰着下巴,倨傲的听着李乐之的妥协。
“但是——,”
李乐之当堂环视四周官员。
“在场诸位谁不曾受过自己家族一点恩惠就能登上太极殿的,请站出来,乐之甘服。”
李乐之手中笏板一指,正对着王宣。
“王尚书直言不讳,那晚辈也不再藏掖着。”
“据我所知,王尚书二十二岁受家族蒙荫直接授予五品官职,入户部任职。当时的户部尚书可就是您的父亲,您敢说您没受家族半点荫庇?那按照王尚书的说法,之后再立何功都不该再接受陛下的封赏了?”
“可王尚书不啊,任官数十载来,任上出过亏空,有过纰漏。”
“功劳?却是半点未立。但您依旧靠着熬资历成了正二品的尚书。”
“王尚书,您又有何脸面忝居高位呢?”
“你你你......”
李乐之依旧昂着头:“莫说您自己的家族在帮您,您的妻族不也为您的仕途贡献颇多嘛。您一人用尽两个世家大族的托举才成了今日的二品尚书。”
“我都替您臊得慌。”
李乐之看向满堂公卿,桀骜的脾气被她压抑着。
“诸位大人,我李乐之今日能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站在此与你们辩驳,用了十四年的时间。”
“我很幸运,父母师长给予的培养,期望,不因我是女子而消失。”
可这也是天下女子的不幸,作为大景最尊贵的女郎都要用尽一切力气才能与男子站在一间厅堂辩驳。那天下千千万万女子,何日才能有资格被平视?
但无妨,她李乐之来做这第一个!
“诸位,能在此相见,我们都用尽自己和家族的托举。”
“大景开国以来,大开国门,周边小国慕名而来求学的使者络绎不绝。我们包容,接纳,倾囊相授。”
“甚至让他们在大景做官,并将我朝的珍品,技术带回故国。正是这样的兼容并包,大景才有万国来朝的景象。周国才对我们心悦诚服。”
“这些诸位大人皆知晓。”
“那如今只不过换做是一个女子,一个大景的女子提出她的想法,你们就要闭耳不闻吗?”
“难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公平?”
“......”
一位蓝袍的校书郎从文官最末席站出来。
“臣认!”
“大景子民,皆沐天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无关男女。”
“好一个无关男女!”
周靖川坐在高位的侧座,闻言抚掌。他站起来,往前一步。
“父皇说过,天下英才皆应入他彀中。这英才是女子又如何?只要能为大景做出贡献者,皆是大景的功臣。”
“而功臣必赏!”
周靖川看向阶下的王尚书。
“王尚书所说,不能靠祖辈功勋得利,是个忠直的建议。那太子妃还该不该坐在东宫?”
“毕竟她因为是王家嫡女的身份才有资格被诸位遴选为太子妃。”
“臣惶恐。”
王宣看了站在一旁的司徒宰相一眼后,弓着腰退回了文官队列。
“本宫在此,借以陛下的旨意。”
周靖川站在龙椅前。
“允准冠军将军李乐之的请愿。盼你能不忘父辈荣耀,承袭国公爵位,亦担家国重任。”
“臣领旨,谢恩——”
李乐之跪在地上,重重的将头叩在地上。
——
百官下朝的路上,李乐之成了众星拱月的存在,在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热情邀请她做客的大臣后,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