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亮了。”
被叶柔秀训斥了一个晚上,古阳并不感到疲惫,只是惋惜学习的进度远远赶不上时间流逝的速度。
叶柔秀的精神好了不少,依旧冷冷淡淡,但明显不那么生硬了。她训斥他的时候一般就用一个字:笨!
古阳不是很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是挥剑的姿势还是出招的角度,只知道叶柔秀的剑快得看不清,亮得像太阳。
她的招式并不难,只是难学,她的剑自成一派却和天地万物毫不违和,并且,只有剑气,而无杀气。这不是说她的剑不杀人,只是她在意的是剑气而不是出剑的结果,而她的剑气又和魔王的气完全不同。阮君山和叶柔秀是他面对过的最厉害的对手,和他们两人对战的感受是截然相反的。他很是心虚地想着,阮君山的刀法比金将军更为杀烈,而叶柔秀的剑气则和自己的刀意有点像。
“你有没有听说过莛葳山庄这个地方?”时间不多了,他今天还有事想问。
“没听过。”叶柔秀收好剑,靠在一棵枯树上。岸边原本一无所有,不知何时多了几棵枯木。
古阳抚摸着树干,觉得触感奇异。
“认识一个叫仓横的前辈吗?”
叶柔秀想了一会儿,“好像听说过。”
古阳思索。
“喂,你的问题很奇怪,有什么事?”
“你从前在妖域时有朋友吗?”
叶柔秀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古阳没回答,往湖边走去。
“今天跟昨天一样糟糕,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进步?”叶柔秀嘲笑道。
古阳不语,石桥的台阶坚硬冷漠。
叶柔秀斜了他一眼:“明天再早点来,你学得太慢了!”
古阳没有回头。
叶柔秀看着水面细细起伏的波澜,微微眯起眼。每天大半时间处于梦境中,偶尔清醒也只见得到方云浦。身体不似之前那般无力,但依旧不能动弹。即使在梦里,她也是不能自主的。古阳可以从对岸过来,她却无法到对岸去。梦境里总是下雪,只在对岸,大片大片的雪花时而纷扬,时而奔卷,古阳来了,雪就停下,他走了,雪又开始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妖域从不下雪,仙山的雪也有时节,这里的雪却延绵不绝,好似妖域里终年无法散尽的雾气。
“莛葳山庄……仓横……”叶柔秀坐下闭目养神,好像是听过的名字,但埋在记忆深处而且并不想要想起来的感觉。她仔细摸索,还是兽形时的事情她记不得了,刚化成人形的事情也有点模糊,她都想不起当时她有多高兴了。应该是很高兴才对,因为记忆里陡然冒出一个声音,很遥远很晦涩的声音,那个声音曾经对她这样说过。
“终于能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了,真好。”
头顶生出钻心的疼痛,一直蔓延到胸口。
那个呆子还有多久才会再来?
叶柔秀捧住额头。
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古阳便醒了,早起是习惯,现在更早一点。自从方云浦诊治后,胸口的疼痛变得有规律,晨起和入睡前各会发作一次,时间很短,程度也有所减轻,仿佛只是轻轻在血肉上摩擦几下提醒他它的存在。他没有告诉方大夫,因为他认为这不是病症的原因,而是别的原因。
古阳将冷水泼到脸上,看着水盆里被涟漪撕碎的容貌苦笑着叹气:离开妖域后他们就不会再见了。
他拿着剑推门出去,沐浴在金黄色的晨曦里开始练习。昨夜的记忆还很清晰,叶柔秀的每个动作都深深印刻在他脑中。剑风挥过,剑气纵横,他当然明白他俩之间的天壤之别,他向金将军学刀时也早就过了最合适启蒙的年纪。可落花蹊的日夜那么枯长苦寂,心无旁骛地练,日有寸进,积少成多。但叶柔秀无疑不是个好老师,她根本无心教他,只想借他消遣烦闷时光。幸好容平姑娘的剑实心实意,让他可以扎扎实实练习基本功。
早春的晨光美则美矣却还是料峭微冷,竹林里走出一个人拢拢衣襟,他看着古阳劈开晨光的剑峰满意地笑了。每天晨起就能看见如此勤奋的年轻人自然心情愉悦,相比之下自己收的徒弟可差的远了,每日都在被窝里梦着等他亲自去提。
他轻轻走入长廊,再回头看一眼那把灵动的剑。
长廊尽头的两个身影一晃而过,看来今日天气晴好,他们比昨日更早出门。
莛葳山庄在妖域的最西面,岛外的这片湖是妖域内最深的河水,长堤本是天然积叠的石块后经人工刻意修葺整平而成,是连接山庄和妖域中心地带的唯一通路。昨夜与方云浦讨论后,魔生细细复查了自己绘制的舆图,粗粗核实之下已发现三四处错漏,可见对妖域的勘查算是马虎,好在大致的地形方位准确无误。方云浦在舆图上标出的几个地方,皆是入口至荇晞沚附近较为隐蔽却还不算难找的地域,据说甚至有几家店铺,是有些头脑的妖民积年营生生意很是不错。
昨日似乎已经把话说开说尽,今日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魔生时不时在舆图上比划几下,暗暗计量要仔细修改的部分。不如干脆单独绘制一张妖域的舆图,反正接下来几个月他们都会留在这里。再一想,接下来的几个月似乎也不能安静度过。
如纱的薄雾轻轻裹住阳光的轨迹把天空隔开很远。
茗兮说的对,这几个月里其他三界自然不会干等着他们,如果叶柔秀能跟他们一起去仙山……
他眯起眼睛笑,她怕是死也不会再踏入仙山一步了。
古阳和与风师尊想到一块儿,人能依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他收起舆图,加快脚步往前走,再走小半个时辰就会看见妖民居住的地方。据方云浦说,已有很多妖民学着人族的方式建造屋舍聚群而居,还会种植适合妖域气候的蔬果采食不再茹毛饮血生吃活物。
时节尚早,但路旁已经随处可见零星的迎春舒展枝叶准备开花了。
“那个方向?”身后传来茗兮的询问。
魔生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片地势稍低暗黄的屋宇周围皆是青黑色的小块农田。立春的播种已经结束,秧苗还未破土,不比人朝的百姓心灵手巧,可也算是学得有模有样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数十年前,现在看来这一带变得富饶许多,袅袅炊烟穿过淡淡的白雾继续往高处飘去,早早开门的店家已经在准备午饭的伙食了。魔生心生好奇领着茗兮走近。
“看来挺像人朝的村子,就是田地狭小些。”茗兮说。
“妖民的食物很简单,以前就算不吃生食,也只是火烤或是水煮,且都以肉食为主。想是从人朝回乡的妖民带来了种植五谷果蔬的方法,自古离开妖域的妖精多半定居人朝,看这情形近年来回归妖域的妖民倒是不少。”
“修仙不用茹素?”
“并不是所有修成人形的妖精都想成仙。”魔生撩起衣摆跨过一处水洼。
“修仙也没什么好。”
魔生点头:“的确没什么好,不如做妖自由自在。”
“我本来以为,仙山上的仙人都不用吃饭。”
魔生笑了:“或许可以不吃,或许可以不为了吃而吃。”
一间逼仄的小店,门口挂着一块方布,布上写了个大大地“茶”字,字迹拙劣,旁边还描画了一只像茶壶般大小的杯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店家背对着他们站在屋里摆放碗筷,背影宽阔雄壮,握着一把筷子的手看着像一口锅。
“老板。”魔生笑意盈盈地叫唤。
宽阔的背影抖动一下。
“老板。”茗兮也叫了声。
背影缓缓转过来,茗兮忍不住退后两步。
“你们叫俺?”声音粗豪,虽然努力压低音量,但还是让脚下的地板微微颤动几下。
“我们……想喝杯茶。”魔生指一指方布,“是店家没错吧?”
老板走出来迎客,茗兮不得不又后退两步。
“当然当然,”老板像是惊醒般手脚忽地麻利起来,他抽下搭在肩头的一块白布,在最近的一张桌上作样擦拭两下,“请进请进,鄙店地方小,茶好,茶好!”
他看着十分高兴,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茗兮看见桌子微微晃动起来。
“店家这般身骨,想来修行不难,为何要开店营生呢?”魔生轻轻按住随着桌子一起抖动的筷子筒。
老板黑长的脸上挤出一片像是笑容的表情,过于硕大的口鼻几乎占去一半位置,圆溜的小眼睛缩成两个黑点,还被脸上依旧顽固生长的绒毛盖住了。
“俺修行了五百年好不容易修成这般模样想着也是没啥指望了,不如攒些钱好娶个漂亮媳妇。”
茗兮不动声色地盯着飞扬的灰尘翻个白眼。
“喝茶,喝茶。”老板端来一个铜壶,两个竹杯。
茶香清冽,闻着确是好茶。
老板再摆开一盘瓜子一盘花生。
魔生笑道:“老板会做生意一定赚得不少。”
老板搓搓两只锅盖般的大掌:“托赖,店里有个活计经常去外头偷师,烧菜的手艺很是了得,自然也少不得左邻右舍多多捧场。”
魔生想想:“好伙计不易找,可须留住了。”
“可不是,前几个月,伙计同我说外头有酒楼请他做大厨想要辞工,我左留右留好歹才留住了,也幸亏是外头最近不太平,伙计顾及性命就回来了。”
“哦?”茗兮给魔生递个眼色,“外头最近怎么了?”
老板低着头不出声。
“老板不用担心,我们不过聊聊闲事罢了。”
老板圆溜的小眼睛往两人身上不住打转。
魔生明白了。
“人朝不会追到妖域来抓人,想必老板是清楚的。”
老板犹豫片刻,凑近在魔生边坐下。
“这位前辈,俺虽愚鲁却也知道就算人朝想抓谁可没那么容易,再说妖域是其他三界都不愿意来的地方,你们二位看着都不是俗人,俺也没啥好忌讳的。只是,最近这情形有些诡异。”
“此话怎讲?”
“伙计说人朝打着追捕落花蹊逃犯的名义四处搜罗,但也没见抓着个什么了结,倒像是在找妖族或是异族,不过追捕一个月前也停止了。伙计前阵子又去了趟,回来却说可能真的要发生了不得的事了。”
茗兮皱眉:“既然追捕都撤了,还有什么更吓人的?”
老板庞大的脸上显出迷惑的神情:“俺相信伙计没道理胡诌,人朝那边挣钱也的确容易,要不是真有危险他估计不肯留下。他说他都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不敢多言。”
“到底怎么?”
老板盯着壶嘴冒出的热气,吞吐了好一会儿:“他说,他在那里看见了像是……像是……魔一样的东西。四界皆知,魔王曾经对仙主承诺过,只要现任仙主在位,魔都不会进犯人朝。”
“像魔一样……,是魔吗?”
“伙计说不清,就是觉得那应该是魔。”
三人一时无语。
魔生并不意外,他在人朝救过的那个孩子便是被幼魔寄生了。魔不会凭空出现,定是有人故意放入人朝的。只是,屠杀落花蹊搜捕他们和魔在人朝出现有什么关联吗?他们都以为屠杀落花蹊是为了抹杀古阳存在的痕迹,那日嫦娥公主也表示人朝并不一定要杀古阳只要他愿意听话。那么魔呢?人朝对此知情吗?仙山对此知情吗?
茗兮想起仙主高高在上的倨傲身影,还有踢落他时的冰冷目光。
“啊,有客人!”老板拱起身子往门口走。
一对看着像是母子的两人在店门口往里张望:“熊哥今日开张早呐!”
魔生摸出两个铜板放在桌上。
“鸦大娘今日也早,带着儿子相亲去?”熊哥给他们上茶,也不忘向起身离开的魔生和茗兮点点头。
“别提了,本以为是个漂亮姑娘,没想到和疯老同宗,可把我气坏了!这不连口茶都没敢喝就回来了。”鸦大娘接过熊哥端来的茶碗一口灌下,坐在她身旁的少年闷声不响地小口啜饮。
“你也别这么说,仓老以前也不是那样的。再说,又不是遗传病同宗有什么关系?只要姑娘人好就成。”
“那不成,鹭姑娘好看归好看,手长脚长白白嫩嫩,可我还是觉得腿长的不安分,不如麻姑莺婶家的闺女本分。仓老疯了也不是一两年,时好时坏,难说不是他们水里的容易走火入魔!”
“这就不对了,仓老人家是鹰怎么成水里的了?”
“可他不是老跟个水里长的一块儿混呢,可不是都是水边的亲近的缘故?”
“这又不对了,交朋友还分什么宗什么属?仓老那朋友俺虽没见过,但听说他们建的那庄子可美得很,要不是隔了片湖,俺这身子太壮怕是过不去,早去瞻仰瞻仰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年开了口,声音干瘪苍老:“娘,那姑娘是鹭,仓老是隼,不是同宗。”
“管他什么鹰啊隼啊的,总之那姑娘不成。我知道你是看人家生得好看动心了,我可不答应!”
少年嘀咕:“这是两码事。你也不看看我们的声音就够难听的了,还偏喜欢那些和你一般叽叽喳喳吵死人的小丫头,不怕娶回家被烦死。我可不要,要娶你娶便是!”
“你个小崽子!”鸦大娘气的头上冒烟。
“鸦大娘,孩子还小也不急,你们回家慢慢再合计。”他转头道,“两位慢走。后面几位小娘子可是要吃茶吗?”
门口路过四五个身量纤细的少女,粉脸媚眼,正娇羞地往店门口偷看。可能是刚成人形不久的小花妖,约好去虞百守买东西。
老板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她们如此张望的物件,又不是卖胭脂水粉的店铺。
魔生和茗兮让过几个少女往茂林方向走去,一众姑娘的目光便也往那里飘去。
哦,老板立时明白过来。他叹气摇头,小姑娘道行尚浅只见皮相不见身骨。那两位公子绝非良配啊。不过他还是按捺不住,伸头往水缸里照一照自己的面容,若是自己长得如两位公子般,店里的生意说不准还要好上许多,愿意来说媒的姨婶就不那么难找。
“熊哥,今日生意不错。”个头不高肚子滚圆的年轻人走进店里,他长相普通却很讨喜,眉眼里有股不笑也自带欢喜的喜庆劲儿。他看看门口的几个少女,少女们捂着嘴低声说笑几句,感觉到两个年轻人的灼灼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斜了眼,扶着细腰款摆婀娜地走开了。
“水里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小妖精作怪得很。”鸦大娘戳一下儿子的脑门,“别看啦,都是没心气儿的飘萍。”
少年推开母亲的利爪:“我这只乌鸦就该配棵大杨树才好!”
熊哥把伙计叫到一边悄声问:“你在人朝还见到什么别的东西没有?”
伙计摸摸自己的圆肚子莫名其妙:“我自前阵儿回来后就没再去过了,哪还能见到什么?”
“虞百守有什么消息?”
伙计想想:“除了之前进来的那队人,没有别的了。他们住在莛葳山庄里,听说也没做什么麻烦事,还有就是方大夫也跟他们在一起。”
“方大夫跟那些外来人住在一起?”
“是啊,但每旬在荇晞沚看诊的惯例还是照旧。”
熊哥走到店门口,左顾右盼寻找那两个人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只记得他们是往古木林方向去了。
“那边以前是小妖精们捉迷藏玩的地方啦,千年高木众多精气,古树妖藤都喜欢那里。”
“准备午饭。”老板吩咐。
伙计将鸦大娘他们的桌子收拾干净。
“对了,熊哥,我刚才看见仓横大爷了,他像是清醒过来了还嘲笑我的肚子比以前更圆了。”
“仓老认出你了?”
“嗯,也就一会儿,也许不久又会疯癫了。”
“小者,你还记得仓老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东西化形的?”
“兰花啊。”
“啥?”
“他是兰花变的啦,所以像姑娘一样好看。”
“你确定?”
“他跟仓横大爷也喜欢去人朝,我在那里见过他几次。”
“他们去外头干什么?”
“好像是为了看房子。”小者想了想,“对,就是为了房子,当时他们正在造庄子,就是参照人朝的房子样式建的。”
熊哥切开一棵大白菜:“俺没去过听说很大,干嘛造那么大?他们就两个人住。”
小者拎起一条鲤鱼开始刮鳞:“我觉得是为了姑娘。”
“什么姑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朝城里的男人都那样,他一定是为了求娶某个姑娘。”
熊哥奇道:“造那么大庄子得多费钱啊?哪家的姑娘那么金贵!”
小者麻利地剖开鱼肚清理内脏:“这你不知道了吧,他的画在人朝卖价极高。”
“什么花?”
“不是‘花’,是画!人朝的读书人都喜欢舞文弄墨,公子俍画的兰花千金难求。”小者往店外招呼一声,“大斧叔,你来啦!今天刚到了新鲜牛肉。”
日头渐渐高升,薄雾消退了些,除了密林,其余地方都被晒得暖烘烘的。
“熊哥,我还听说方大夫带了一个病患回来,很像当年的九姑娘。”
“什么‘酒’?”熊哥一边打酒一边打算盘,“大斧叔,你家今日摆宴席,俺这儿的酒管够,你要多少?听说儿媳妇是个大美人!”
小者包好十斤牛肉,五斤黄鱼。
“九姑娘就是九姑娘啊,”他小声嘀咕,“妖域还出过第二个九姑娘吗?”
熊哥噼里啪啦打好了算盘:“给您老剔掉零头,总共三两银子!”
“他们刚才说的仓老,就是跟你打赌输了莛葳山庄的人吗?”密林里的空气潮湿滋润,雾气虽浓,倒也还看得清楚。幽暗的光线里,魔生的红袍像是一片乌云。
魔生没有回答。
“人朝和魔都是不是有什么勾连?”
“与其说是有没有,不如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已经知道了?那仙山呢,仙主看上去不理俗尘,真实的样子又是什么?”
“或许,你说的没错,提前打探下外头的形势比较好。”
“这可奇了,居然能听到你说我是对的。”
“人朝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你比我们熟悉得多。人朝皇帝在想什么,你也能盘算出几分。”
茗兮无声地冷笑:“原来我还有点用处。”
魔生没理会他话语里的嘲讽,只专心查看四周地形和舆图上的做对比。
过了半晌,林子前方出现一片亮光,预示着出口的方向
“不是这里。”魔生看一眼舆图,“接下来往南走。”
南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没膝的野草野蛮生长,土壤湿软松散鞋底很快沾满了泥块。尽头是一处湿地,水洼浸湿了脚趾。
魔生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却见茗兮站住不动。他凝视洼地中的一处。
“如何?”
茗兮不太确定地说:“有点像。”
魔生仔细把周围环顾一遍:“并无溪水。”
“我以为是溪水,也许不是。”
“若要有鱼可抓,水流当有一定深度。”
茗兮闭眼在脑中细细过滤,然后睁眼寻找,从蓬蓬的水草堆到隐约可见的斑驳水面,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双舞动的翅膀上。
“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