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不知怎的,心中竟并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反而稚嫩的双手不自觉的打开了庙宇的大门,跨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发亮的屋子,里面光芒虽然耀眼,但邵安能看出来,有一位穿着草鞋的老书生正耐心等着自己。
庙宇很大,虽然进去看感觉很小,但邵安心中隐隐告诉他,并不是庙小,而是有些地方现在自己去不了。
放下心中疑惑,邵安大步流星的朝着老书生走了过去。老书生仿佛很久前便认识邵安一般,和蔼的笑了笑,指着地上的蒲团,示意邵安坐下。
邵安跪坐在蒲团上,一股温软如玉从底下传来。
正当邵安舒服的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被落下的老书生,顿时带着有些歉意的目光看向了他。
老书生并未过多计较,笑着摆了摆手,那本就和蔼的面容上更添了几分邻家爷爷的质朴,让他处于光芒中的神态更具几分人间烟火气。
老书生走到邵安面前,伸出骨节粗大有力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无名指和小指向内弯曲,做寻常剑士剑指状,缓慢的朝邵安的天灵盖上轻轻的拍点了三下。
这一刻,老先生倒像极了寻常乡塾里教书的老先生。
三次拍点,三声笑,自有白玉金作轿。
邵安抬头望去,那光芒太过耀眼,他本想仔细端详这老书生的容貌,没成想一阵白光闪过,眼前的光景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倒退,再一睁眼,邵安瞬间从庙内飞到庙外,朝着庙外的黑暗处飞逝,恍惚间,等到邵安最后一次睁眼,高大的庙宇已经如同芝麻粒大小,再难看清。
黄砚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栽倒,急忙过去扶好,心中暗念一声结束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邵安便醒了过来。
邵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心中陡然一惊,瞬间又恢复平常。他不顾先生询问的目光,扭头径直朝着儒圣像看去,那千年沉香木雕刻的老书生像此刻顿时不像先前那样温润如玉,看着仿佛黯淡了几分,只是邵安心中仍是警钟长鸣,那香案上的老书生并未雕刻眉眼,但仅从形体上和那等比例缩小的草鞋上不难看出,这不就是缩小后的小庙老儒吗?
邵安揉了揉眼,再三确认并没有看错,回忆也没有问题,才转头看向先生。
黄砚并不多做询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使是身为老师,也不能剥夺学生守护秘密的自由,况且,在黄砚看来,天资聪颖不过自己,第一次凝视也只是听到了圣人讲经,就被当时的国师奉为明珠,估计邵安也不过是听到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一时惊吓导致失神,实在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也正是如此,恰好证明邵安在儒之一途上颇有天分,虽不说使自己这一门儒道发扬光大,但凭借强命之身,怎的继承衣钵还是不在话下。
想到了这里,黄砚心情也是大为舒畅,毕竟后继有人可不是随便说说,之前那么多年开枝散叶,门下优秀弟子无数,偏偏没有一个真正知我者,如今有了嫡传弟子,心中所想,终于也可逐步实施了。
之后的流程,黄砚也就不再一昧追求古礼,尽量删繁就简,总体有古之遗风,两三个时辰,日暮西山,这场拜师礼也就结束了。
无边落日下,黄砚推开大门,送弟子归家,也就是从今天起,少年邵安作为黄砚的正式弟子,学习圣人经义之术。
随着大门慢慢的合上,邵安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黄先生大宅院的门匾上的原本雕刻的‘黄宅’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四个大字,
“千秋文显”!!!
邵安记得,在他进入那间小庙之前,无意中抬头瞄了一眼,那小庙的漆黑牌匾上赫然写着这四个字。
难以置信!忽的此时清风猝起,扬起一阵沙土,少年揉了揉眼,再一次定腈看去,那门匾上竟又改了回来,真是怪了!
少年摸不了准,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转身离去。
乌云放晴,雨水的冲刷仿佛洗去云间的污垢,那一轮残阳如血,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夕阳的余晖把少年的身影拉的好长,未来的路就像回家的路一样令人向往,儿时的风吹过小巷,吹起少年渐渐发长的鬓角,带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飞向远方。
多年以后,邵安仍会回想起,那一段短暂但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