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的大雨,潮湿的气息,嘈杂的人声,组成了周围的环境。
雨声是不同于「火种」计划时期的,能听见其滴在水洼里的清脆的泛起波纹的声音,而不是在落至地面的时候,发出几乎如同油煎一般的沸腾声音,多出了一份独属于陈嘉映在谷雨纪元所享受到的那份宁静。
但是,这怎么可能?谷雨纪元距离现在的大寒纪元早过去了将近两千年。
陈嘉映怀疑是自己的耳朵被天鬼的血液高温烧坏了。
他试图活动颈椎,防护服里的神经元链接的束缚感也不见了,没有烧伤的麻木,也没有灼烧,反而有一种冰凉感,湿漉漉的,像是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奶奶的,地府这么冷的吗?”
陈嘉映在心里骂了句。骂完这句他就愣住了。
耳边传来明显有些稚嫩的人工智能语音,字正腔圆。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FH-6371号列车即将到站,请收拾好您的随身物品,到七号站台候车。”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
耳边一遍遍重复的声音越发清晰,嘈杂的人声,冰凉的雨声,潮湿的空气,把陈嘉映从大寒纪元拉了回来。
他甩了甩黏糊着的脑袋,睁开了眼睛。
候车厅里挂着的电子屏幕映入眼帘,波粒喷管打在荧屏上的红色醒目的字。
「渭城」,谷雨乙午年六月三十一日。
他躺在候车厅的金属长椅上,浑身湿透,身体因为太冷而蜷缩起来。
“我回来了么?”
陈嘉映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他回到了自己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大概是拜那只天鬼所赐吧。
曾经……倒不如说是前世,那一切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外婆打给他的视频电话,那烫的麻木的天鬼的血液。还有俞鹭的邮件。那声音,是她高中时候录的吧。
陈嘉映高中暗恋了俞鹭三年,众所周知,暗恋这玩意,不能说没结果吧,起码对那时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自卑且孤僻的他来说,这完全是浪费青春。
这也是他后来才明白的。
后来陈嘉映完全放弃了爱情这条线路,按着爸妈离婚后妈妈的要求,考大学,考编制,往上爬,进了中央调查科,当社畜一样的天君。日复一日履行着为联邦建设做贡献的责任。人到二十八九岁时,一个人坐在高铁上,流光雀跃的霓虹灯组成世上最繁华城市的景象从窗边掠过。也只能感叹一下好累罢了。
陈嘉映感受着胸腔中跳动着的那颗专属于十八岁的心脏。每一下都会泵出青春的鲜血。勇敢无畏,不怕自己锋利的言语刀一般割去所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不让外婆独自一人踏上星际迁徙舰,不让阳光被天上的极光覆盖,不让自己的青春索然无味的机会。
陈嘉映握了握拳头,看向检票口外的倾盆大雨,仿佛看到了谷雨纪元的阳光。
重生第一件事该干些什么?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上的校服分外让人难受。
还是先换件衣服吧。不过,他为什么会穿着校服淋着雨跑到渭城的高铁站?
陈嘉映从长椅上起身,在全身上下摸索一番,摸出来一把伞,一张学生卡,一张银行卡,还有一部手机。
遥远的名词。
他重生后看到的每一件事物都在刺激自己去回忆曾经的旧事。
陈嘉映生疏地打开手机,点进通讯软件,聊天记录显示,他十五分钟前还在和一个叫“山鸡”的玩意聊天。这网名,估计是旧时代的老港片看多了。
山鸡:我听我朋友的女闺蜜说,俞鹭要去渭城的高铁站,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伞。
解忧老板:所以?「疑惑.jpg」
山鸡:「急.jpg」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带上伞去找她,雨这么大,所有朋友还不如你一个陌生人对她好,她不得感动死。换做是我,我早就以身相许了。
解忧老板:「恶心.jpg」会不会有点冒昧了?
山鸡:怎么会呢?哥,你快去吧,她五分钟前走的,你再不走,我怕雨就停了。
解忧老板:「犹豫.jpg」
山鸡:「炸弹.jpg」
解忧老板:「坚定.jpg」好,我就拼这一次。
陈嘉映木然看着手机上那一行行炸裂三观的字。怎么会有人一重生就遇到这种事情啊。
关键的是干出这事的人是他自己。此刻,仿佛有颗小红球镶在他的鼻子上。
他怕不是因为怕打伞骑车不够快,蹬着自行车一路淋着雨狂飙过来,结果人没见到,窝在躺椅上睡着了。那张银行卡怕不是约会资金。呆的哦,哪会有男生带着银行卡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