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勉强他做任何事。他今日本来早就要拂袖而去,但云钊来了。
云钊此时略微收敛了看戏的笑意:“兄弟如此坚决,可是家中已有婚配?”
玄凌转头看了云钊一眼:“不曾。只是在下,已心有所属。”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对云钊淡淡勾唇,和刚才的冷峻判若两人。
这时店小二正好端菜进来看到这一幕,小二登时感觉这两位公子指不定有点什么不可言说的癖好,退出去时差点还绊了一跤。
云钊见玄凌心如磐石,只好转头看了眼洪副将:“洪叔啊,我瞧这洪姑娘……”他想了一圈想不出形容词。
“洪姑娘如此之好,是吧,难道还怕找不到更好的郎婿吗?”
洪寿涛本来是叫他帮忙来做媒的,眼见他“临阵倒戈”,不由睁大了眼睛:“世子爷……你……?”
那洪笑醉也喝了几杯,光明肆意,她还是执意要嫁玄凌,而她从头到尾就没有落入过他的眼中。洪副将嫌闺女多少有些丢面儿,准备把她拖走带回家了。
眼见问题解决,玄凌这下吃饭的胃口都好了起来,着实是个没心肝的,道德感十分稀薄。
那洪寿涛走之前回头却对玄凌讥诮道:“呵!那日马场的事本将有听说,本将倒是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本将帮你多点两斤酒,多点两盘花生米,喝多了,梦里自然什么都有!”
说完这番话,洪副将重重撩袍,带着闺女离去。
云钊好奇:“马场?”
玄凌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无事。”
“…对了,你知我今日为何帮你?”
“为何?”
“你这人,活得太恣意了,不怕得罪人,也不怕伤着自己,不管不顾的。想来郡县里也没几个人敢违拗洪副将的盛情。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你这样的人。是以怎么说呢,方才后面看到你是真的为难,我便也并不想再去摧折它。”
二人痛饮一番,杯酒相延,直喝到这畅音楼将要打烊时才出来,一时竟有几分觉得相见恨晚。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俊朗的两个少年在栖上街同行,骨架修长,如乌金白玉卓然并立,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玄凌道:“看起来我应是比你虚长几岁的。”
云钊有几分醉意了,此时倚着他干笑:“懂你!可本世子的哥你也敢当?反了你了。”
玄凌也笑,不过他眼中似有什么沉潜了一下,转瞬即逝。
云钊道:“真要论起称呼来,我还得管洪副将喊叔呢。噢,我看这洪叔营中,你若再待下去,你俩都徒生尴尬。明日,你还是转去陆阳叔营中吧。”
玄凌与他碰了碰拳,心中亦谢他今夜作他酒朋诗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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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宁国公府,阳光明媚。
云钊正在院子里耍紫金盘龙枪,一身枪法行云流水,利刃挑起的光芒,如泄玉流金一般。
满树叶片哗哗啦啦地应声而落。
云莘经过,微微蹙眉:“阿钊,怎么回事,好大的酒气?”
云钊仍有几分头昏脑涨,他见姐姐过来,于是放下手中的紫金盘龙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贫着:“还不是拜那玄凌所赐,这小子真能喝。啊,怪我太平易近人,这好端端的世子如今竟当得跟衙门里的调停人似的。对了姐,你究竟是从何处把他弄来的?”
云莘不明所以:“海里捡的啊。”
云钊有些惊诧:“……这也行?”
随后云莘三言两语就把季春之末那夜的事说了。
云钊掏出把折扇,虚扇了几下酒气,他状似沉思了一会儿,露出梨窝笑道:“豁!我算是听明白了。我说他昨天怎么老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原来跟这儿等着!这小子,没准异想天开,想当我姐夫呢?”
“快快住口,”云莘瞟了弟弟一眼:“天爷啦,你说的甚是吓人。山无棱,天地合,我跟他都没可能。”
她语气坚决,但此地方言偏向于吴侬软语的那一种语调,多么激烈的话语,也只像泉水潺潺流过,洋洋盈耳。
云钊从未见过云莘对人如此坚决的评价,揶揄道:“那也是,能入我姐姐眼的,那还得是齐公子。也不知这事若被齐公子知晓,这某些人,会不会被炸成齑粉哟。”
云莘听弟弟这么说,也觉得纳罕:“…你说的是齐洺?多少年了,我都鲜见有比他性情更开阔和温柔的人。”
云钊望着日头渐升,拍了拍宿醉过后仍有几分混沌不清的脑袋,说了句:
“但愿咱俩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人哪有没有脾气的呢?太完美了你不觉得不踏实吗?至于你与父亲怎么看他,那是你们的事,我只代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