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天晁国礼部收到消息,齐洺故国梁国将遣使臣,出访天晁。
本朝对前来觐见的海外使臣在经济上实行“厚往薄来”的原则,物质上的丰富回赠,吸引了大量海外使臣纷纷入贡朝见。
故此次梁使来访,从表面上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的目的,他们上一次来天晁国朝见已是十年之前。
徽帝下旨,令齐洺即日启程上京,与梁使一起面圣。
同时京中传言四起,说“蓬莱有一齐郎,颇有商山四皓之遗风,其风姿卓绝,拟配天女”。
歌台舞榭,宫灯初上。
天晁国以大国怀柔之态赐宴琼台,示天恩浩荡。众臣山呼吾皇万岁,礼叩赞拜声一阵阵滚滚如浪。乌泱泱俯首一片中,却有一人木秀于林。
徽帝初见齐洺,亦为其风采所惊。只见齐洺此时才是即将加冠的年纪,却已隐隐现出一股青云之端的气象,观之既有朝堂富贵之相,又有山林隐逸之风,说不出的清贵出尘。
宫内女眷一时皆看怔,尤其是徽帝膝下排行第十一的景福公主穆旻妤。景福公
主鸦鬓雪肤,沉鱼落雁,素来有天晁国第一美人之称。
盛宴之上,钟鼓馔玉。
徽帝微醺,天颜尽兴,问齐洺:“爱卿,可有婚配否?”
众人皆听出了弦外之音,陛下这是瞧上了这如同仙君临世的梁国嫡长子了。
景福公主眼下是适婚年龄,她此时正是羞红了脸。援本朝成例,外国质子可以尚天晁国公主,以固邦国姻睦,兴盛世安平。
齐洺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臣,不曾有过婚配。今日便斗胆,恳请吾皇赐婚。”
徽帝不由大喜,问:“爱卿请赐何人呐?”
齐洺长袍抚地,声音坚定:“臣,求尚宁和郡主云莘——”
然而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底下众人相顾交首。
徽帝很少见这种在他面前脊梁都敢不弯的人。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于头顶森然问道:“哦?那卿觉得,朕的小十一如何?”
颇具试探与威压之意。
景福公主不防父皇会问出来,众人在场,她已是涨红了脸,极力表现出端庄自信。
齐洺眉间从容不减:“今上英主,光明烛照,享有天下日久,恩德结于人心。公主殿下亦雍容尔雅,风仪万千,如同皎皎椿林。然,臣下不过蟋蛄般的人,蟋蛄生不过霜降,不敢妄图与椿林为伍。”
齐洺神情谦和地拒绝着,没有趋生怖死之情,没有见尊者股战之态,智欲圆,行欲方,正如修竹挺立。
昔日孙子有云: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徽帝并非是全然讲究“道”的人,或者不如说,他的“道”在这里,表面是想在别国使臣面前保持大国风范,实则却是一种权衡。
景福公主的手指紧紧攥到了一起,什么不敢与椿林为伍,他分明就是公开表达了不愿意。
景福公主捏在一起的手指关节处泛了白,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将来若有机会,她倒也想见见那云莘的庐山真面目。
徽帝安静地打量着他,宴上一时鸦雀无声。诸人皆噤若寒蝉,心道齐洺这如若是天晁国人,怕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齐洺,他就好像是另一个国度的人,这个国度的繁华机锋都与他无关。
哦,他的确是另一个国度的人。
此时,梁国使臣只暗暗观察场上形势,对齐洺此举倒也并不能算十分惊诧。
梁国使臣心下亦有盘算:所谓驸马,终生不能从政。若他们殿下做了天晁国皇帝女婿,无一兵一卒地困于别国天子眼皮底下,如同折断双翼还得日日如临渊履冰,十分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