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的一间茶馆,常安和殷长思坐在角落里。
年前,伴着大雪葬了师父与长思父母,收拾了盘缠带长思往盛京赶去,却不想一朝巨变。他们才不久去过公主府,府里的杂役都跑光了,整座宅子已被不知姓名的赛安贵族占了。
清正皇帝下了旨,平乐公主之夫,旧岩朝尚书右丞图库赛力,中饱私囊、卖官鬻爵、私通克蒙……罪状列了不下十条,反正人早就死了,罪状还不是随意安排,这一条命能担待不计其数的罪过,保住不计其数的当朝官员的命,前朝的公主府就这样被抄了。
京城里的几名王爷要不携家眷往朔州去了,要不就是参与政变有功,又给封了大宅子。长思不在宫里长大,城中能倚靠的只剩下了南平王一人,殷家皇室那一辈共有六子,先皇德安皇帝与清正帝乃是一母所生,其余诸位王爷皆由不同妃嫔所生,德安帝为同辈最长,清正皇帝排行老五,这南平王是清正皇帝的三哥。
南平王是个闲散王爷,无心国事,终日沉溺于琴棋书画,据说写的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诗,却于政事上一塌糊涂。德安皇帝在位时曾命其随军东征,却不想南平王醉酒误事,待得酒醒,大军已行三百里有余。自此德安帝便不再于政事上对其有所期待,放任其终日饮酒作乐。待文启帝即位仍旧如此,今清正帝篡位,到处清算前朝官员,也未见其对南平王下手。
长思在京城时,南平王多与来往。平乐公主与这位叔叔关系慎密,曾拜南平王为师学习剑法,长思五岁入学时便是同南平王府的几位公子一道在南平王府请了先生来教。时至今日,放眼整个盛京城可指望之人竟只此一人。
常安叫了掌柜付了几枚铜钱,领了长思打算往南平王府去。
长思面上覆了面纱,免得有人认出这是原右丞大人的女儿。就如此在路上走着,路上行人依旧繁多,除了朝堂上坐的天子换了人外百姓的日子还是百姓的日子,街上的赛安人越来越多了。
南平王府在皇宫西面,不日便到了。常安有些忐忑,他与长思如今都算得上是朝廷要抓捕的犯人,也只亏了没人见过他的模样这一路走来只需假称他人姓名,说是逃战乱的游民便可无恙,可若是与南平王见了面,要是其有歹心,擒了他二人送于朝廷请功可如何是好。
常安便问长思道:“你我如今不同往日,妹妹想是如何与南平王通报。”
长思也沉思良久不得良策。常安便道:“若是报上假名,此一时节,恐被拒之门外。若是如实转达,难保府中差役有人暗发官府欲借此求荣。不如径自潜入王府,只面见王一人,虽说要求甚高,权且一试,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安哥哥既是如此说了,便定是有几分把握,只是长思年幼,武学不精,恐要哥哥分心照看,哥哥可能行否。”
“我来时观王府西墙处有一高槐树,不消妹妹费力越墙而入,那树枝宽叶茂,有一枝可直往西厢房屋顶上去了。”常安如此说道。
“哥哥果然缜密,若是如此那便是切实的好法子。”长思说着微微笑了笑。
常安一时有些恍惚,横遭变故已有半年,长思终日以泪洗面,不思茶饭,好些日子才有所改观,也不知有多少日不曾见多长思笑过了。常安又是心中又是百展万愁,犹记往年如此时节,他常与师父往乡野中漫步,听师父讲各类经书典籍,这一忧思,引得长思也多感悲凉,几欲畅然泪下。
于王府外平复良久,常安便带了长思去往别处,静待夜至。
入夜深,街上行人已是瞧不见几个,常安与长思躲在一株大树后面观察王府正门处的守卫,那守卫倚着棍子已是昏昏欲睡,常安与长思对视一眼,便是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