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氏院。
出了今日此等事情,消息传过来时,尤氏吓得将半碗汤药摔在榻前。
“你说甚么?”
“回奶奶,银蝶姐姐,已被那位祖宗亲兵,花钱给买下。”小丫头战战兢兢回话。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先前说樯哥儿怎么了?”
“奶奶,樯大爷已经被巡捕营的人拿下,没过多久,西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上门,找赖总管问了几句话,随后将樯大爷带离府。”
尤氏浑身冒汗,脑子也不发昏了,吓得她从床榻坐了起来。
“快,命人火速去观里请太爷回府。”
小丫头连连点头,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奶奶,那银蝶姐姐那边,怎么办?”
尤氏伸手扶了扶额头,琼鼻轻皱。
银蝶是她从尤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眼下府里乱七八糟的,她还真不能离了她。
再者说了,万一那位爷纳了银蝶为通房丫头,自己日后将如何自处?
正当主仆为难之际。
外面传来丫鬟的惊喜声音:“银蝶姐姐回来了。”
尤氏听了,翘首望向门外。
不多时,脸颊肿成一块的银蝶快步进来,朝着榻上的尤氏请罪不起。
“好了,我听了始末,是那些嬷嬷持着地位发酒疯,此事罪不在你。”
“你怎么回来了?”
银蝶听了奶奶的话,再次伏首道:“回奶奶,是辞老爷喊我回来的。”
“奶奶,那位爷的亲兵说了,辞老爷昨儿个将鸳鸯和平儿,还有素云都收了房。”
尤氏的琼鼻再次皱了皱,继而嘴巴张大,那双美眸瞪得如铃铛。
这…这…
给平儿开脸也就罢了,缘何还要把珠哥儿媳妇的丫鬟都纳了。
这让李纨如何自处?
银蝶又说:“奶奶,这事,都在东西两府传开了。”
“辞老爷听说这事后,刻下正在西溪庭院跳脚大骂,说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小祖宗就把平儿姐姐,素云姐姐,还有我一并给打发回来。”
尤氏心情一缓,既然对方把平儿和素云还了回去,那此事想来是谣传。
心念间,她想到对方可是花钱买了银蝶。
怎么着,也要送一个丫头过去才行。
半晌,她想到袭人还和秦氏关押在一起。
略略斟酌盏茶工夫,尤氏银牙一咬,索性道:“既是平儿和素云不在了,那咱们不能小气。”
“银蝶,你传话下去,将关押在前院的袭人带过来。”
银蝶连忙应下,施礼告退。
一顿饭的工夫,被关了数日,心如死灰的袭人被带进尤氏院。
袭人进得里间,第一时间朝着床榻方向跪下。
再以额头伏地,凄楚道:“袭人,求珍大奶奶收留。”
这几日,她也想透了。
但凡被赶出去配人,绝对不会是配贾府的家生子,而是配老鳏夫。
她虽然不知道,脸上有伤的银蝶带她过来见尤氏,所为何事。
但眼前的尤氏,却能拿捏住她的后半生。
昨儿个,有东府相熟的下人和她提了一嘴。
老太太已经命琏二奶奶,将她的身契拿给了珍大奶奶。
尤氏神色复杂,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跪地的袭人。
这位曾是宝二爷身边的大红人,如是尽心服侍,将来落得一个姨娘身份,未必不可。
不想却落得如此下场。
尤氏收了情绪,缓缓道:“你求错人了,眼下珍老爷不在,就连我这个东府太太,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袭人伏地的脸颊闪过一抹凄惨,涩声道:“既如此,烦请珍大奶奶,替我找个脾性好的人家。”
“珍大奶奶的大恩大德,袭人永生不敢相忘。”
银蝶也不清楚奶奶是想要将袭人替换成自己,让她过去侍奉陆辞。
她这会子瞧见袭人的情形,不免有点物伤其类。
奶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她作为奶奶的贴心人,这辈子已然绝了当姨娘的份。
袭人至少在奶奶的主持下,定然会给她配上一个好人家。
尤氏哑然失笑,示意银蝶将她搀扶起来。
“你不必如此,眼下有一个去处,我料想不会差,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要你。”
袭人闻言,诧异抬头,杏眸里满是不解。
“咱们东府前院,如今被太爷划给了小祖宗,你如是愿意,我便让银蝶将你送过去,如何?”
袭人虽然一直被关押,但她却听过东府下人说过陆辞的事。
而她这几天,也在回想个中蹊跷。
两相一比对,方才发现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皆是拜这个陆辞所赐。
但袭人却也不会将此事追究在对方的头上。
如今珍老爷身死,她只会怪自己命不好。
“袭人愿意,谢奶奶成全。”不知不觉中,袭人嘴里的语气也变了。
尤氏听见她喊奶奶,心里也熨帖了些许,“既如此,你便随同银蝶过去。”
“不过,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
“你既是西溪别院的人,哪你就安了这份心,不要再去想着西边的事。”
“袭人明白,谢过奶奶提点。”袭人双膝一矮,朝着尤氏拜谢。
尤氏安心受了这一礼,而后让银蝶去将袭人的身契取出。
……
且说李纨从祠堂出来,先行打发兰哥儿回西府。
遂拉着探春这位姑子,一同前去找王熙凤相商平儿和素云的事。
宁安堂。
王熙凤和李纨端坐上首,探春坐在下方左边。
中间是跪在地上的平儿和素云,碧云和丰儿各自站在奶奶的身后。
虽说平儿和素云指天起誓,都说小祖宗并没有给她们开脸。
此事,纯属是误会。
但她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发誓说小祖宗没有碰她们的身子。
两位奶奶半日不发声,也不叫起,她们已经跪了小半时辰。
终究是李纨心疼贴心人素云,檀口轻启:“平儿,你们且下去,我和你奶奶有话要说。”
平儿抬首看了一眼奶奶,王熙凤凤眸一瞪,“你和丰儿她们都退下,回头再找你算账。”
闻言,丰儿和碧云都过来搀起平儿、素云,方又齐齐朝上首施礼告退。
等堂屋走得只剩下王熙凤、探春和李纨。
后者愁容满脸道:“这可咋办呀,此事指不定已经传到老太太的耳中。”
“嫂子别担心。”探春拿绣帕掩嘴轻笑:“想来是辞大哥教她们那会,打了鸳鸯她们板子。那番动静,方会让那些亲军给听茬了。”
王熙凤‘哎哟’一声,眉头紧锁,“三丫头你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此事既是传扬开来,平儿和素云,再待在我们的身边,到底不合适。”
探春听得美眸不停眨动,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道?
李纨点了点螓首,“不错,千不该,万不该,咱们那会子就不该让她们二人过去,可不让人过去侍奉,未免让人留下托大的印象。”
说罢,李纨偏转螓首,看着下方落座的探春:“三丫头,平儿和素云,眼下只有两条路。”
“一是打发出府配小子,二是撵出府去,让她们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