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靠在柱子上,看见小胖子低着头,一步一个台阶的下来,还以为跟自己一样,被老师抓去办公室,叨叨了一大堆。
说什么世上很多人都是事与愿违,说他未来的路还很长,说要知道放下。
说可以难过,但不能放弃学习。
这些他不知道吗?
要他们一遍遍的说。
黎天动了动嘴,“说的虽然不中听,可主要还是开导你,不想听你就当耳旁风吧。”
安相相抬起头,眨了眨眼,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
黎天又戴上耳机,一路上不理不睬的,到家后,安相相看着他随身听一摘,把自个往床上一扔,抱着相框又开始装死了。
叹了口气说,“你不饿吗?”
“不饿。”
还不等他再开口。
黎天又接一句,“关门,出去。”
安相相默了默,伸手帮他把门关上,没多会儿,里面传来了低不可闻的呜咽声。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你好吵。】
【你……你行!】
系统刚冒头就被气走了。
安相相不想搭理它,将书包放在一边,捞过从家里带出来的存折和小金猪,抠出八毛钱,下楼买一桶挂面。
可惜没有卖菜的铺子,想吃点绿的,还得起个大早,走两条街去大菜市。
他早上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周爸倒是留了辆摩托,但他的个头还没有车把高。
安相相抿着唇,下了碗猪油面。
趴在桌子上,正嗦的没滋没味,厨房门却被推开,某个说不饿的小学鸡杵在门口,肚子正咕咕唱戏。
安相相:……
“我再给你下一碗?”
黎天瞥了一眼他的碗,除了上面飘了层油花,加了酱油调个色,几乎清汤寡水。
看过之后,黎天进门打开煤气灶下的柜子,在他懵了吧唧的目光下掏出两个草鸡蛋,又转身出去,不知道从哪拔了两颗葱。
回来往他面前一放,“我不吃酱油。”
几秒后,安相相吧嗒一声,把嘴边的面条吸溜到嘴里,“那我想再加两个蛋。”
“随便你,反正不吃也会坏。”
安相相立马抹了把嘴,起身煎蛋,再开火下面。
黎天双手插着兜,靠在一边,看小胖子踩在凳子上忙得热火朝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上次也是。
特意留的那一盘咸肉炖土豆,通常情况下,他跟小胖子回来都是吃凉的,因为周叔跟他爸都不准他俩在家开煤气灶。
可上次小胖子却把饭菜都热好了。
安相相回得面不改色,“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爸教的。”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黎天想了想,也有可能。
而且下面条挺简单的,他都看会了。
饭后。
安相相将练习册缺的那一课补上,又背了会书,快要上学时,门被敲了敲。
黎天动作比他还快,一阵风似的冲到门口,开门之前眼里亮晶晶的,开门后倏地就黯淡下来。
安相相歪歪身体,视线越过黎天的肩膀,看向站在门口的女警。
对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钥匙是他家的。
安相相微愣,“你们不继续查了吗?”
“当然继续查,只是案发现场能收集的都已经收集齐,以后几乎用不上了。”
女警没进门,只倾身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钥匙先还给你,等过一段时间,法医尸检完后我再来通知你们领走遗体。”
安相相点点头,内心没别的想法,只在想丧葬费似乎是不小一笔钱。
心里盘算千禧年的丧葬物价,便听黎天闷闷地问,“那我妈你们还在找吗?”
这不是第一次问了,几乎只要看见眼熟的警察,黎天都要问一遍。
女警叹了口气,“已经扩大范围了,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黎天猛地握紧了门把手。
可女警的话没有停,每一句都是平和的语气,但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
“从你母亲失联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十天内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我们不仅扩大范围,还刷了寻人启事,只能说,现在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能造成一个人失联的可能太多。
谁也说不准人还活没活着。
女警走后,黎天在门口杵了很久,之后沉默了很多。
常常放学回来除了躺床上,就是躺沙发上,然后抱着相框发呆。
每晚黎奶奶会打电话过来。
开始黎天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慢慢似乎麻木了,等黎奶奶再在电话那头语气哽咽时,能反过来安慰几句。
也变得很勤快,每天起个大早,首先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自己学着洗衣服,刷白色球鞋,还学会了下面条和蛋炒饭。
直到枯树叶打着旋,被风吹的满地跑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日,一通电话打进来。
黎天接起后嗯了几声又放下电话,串了个门到隔壁,“小胖子,你爸的遗体怎么办?”
安相相正在自己家看电视,闻言愣了愣,“要不……我找丧葬队?刚好十字路口的一条巷子里就有,上次买菜抄近路时看见的。”
黎天倒是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他不太想跟大伯他们联系,哪怕接回老爸遗体这么重要的事,他也不想联系。
“你问过价格了吗?”
“1000块。”
“这么贵?”
安相相有点疑惑,“你也要请吗?”
黎天梗着脖子回去了,临走前回了一句,“我不请,就问问。”
安相相哦了一声,看着电视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门口,果然听见黎天在给他大伯打电话。
听他们商量周末去接遗体,安相相想了想,也屁颠颠跟在后面,带着周爸蹭了黎父的灵车。
墓地是早就买好的,花了三千块。
等把周爸安葬过后,安相相拿着红色的小本本,看这么一下就去了六千,不免觉得周爸死的太奢侈。
两年的生活费,刷地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