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学剑(2 / 2)心传首页

叶思秋看着他这样,又觉得好笑,转念端详起张一生稚嫩涨红的脸,语气变得平和又充满怜爱,“真是越发像了”。她在心中低语,不知向何人遥寄。一样的眉宇,一样的轮廓,一根根恣意分明的少年须发,一点如墨纯然如初的眼神,叶思秋恍如隔世。

张一生见叶思秋没有真个见怪,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端起茶碗,感受下凉热,便咕嘟咕嘟一碗灌下去,“嗯~”,满意的放下碗,胡乱抹擦几下嘴角,引得叶思秋柳眉倒竖。张一生憨笑一下,蒙混过去,又退后两步,直直一拜,向着叶思秋,朗声说道:“儿子今日斗胆,请阿娘开示法门,传我剑道!”

叶思秋右手轻捻眉头,“哪学来这些江湖礼仪?不伦不类!”,吐槽完张一生从话本里学来的江湖气,掩盖了自己的错愕,和如释重负的豁然。彷佛这样的情绪很少会出现在叶思秋身上,她总是嬉笑怒骂,敢爱敢恨,又神机妙算,皆能料事于先。今日如此,就好比有一种,这一天终将会到来的宿命感,历史的车轮在此处完成嵌合,并滚滚向前。

“也罢”,诸般炽情尽去,平和的声线带着叶思秋回到此处。从她最初相互选择的那个男人,从独自一人诞下张一生的那一刻,从前些日子他破开气海习得的那门拳法,从三日前他看到那柄剑的眼神,便该有今日。叶思秋是个顺着流势而行的人,却选择了一个要逆流而上的个体,到如今,自家的孩子,也走上了这条路,当真是,何苦来哉?

叶思秋凝神,细细望着张一生,视线从张一生的双手一点一点向上,走过肩脊,绕过脖颈,最后直直的撞上张一生的眸子,似有千言万语,但一言以蔽之,诚于内心罢了。

“一生”,叶思秋挺直了身板,此刻张一生眼中熟悉的母亲不见了,骤然出现的,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南华仙子。她如九天之上的玄女临尘,看向爱她的世人,缓缓开口道:“何以求剑道?需知,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纵使你是我的亲生子嗣,也须问上一句,何以载道!”

叶思秋一字一句,字字如殛雷,一道快似一道地,重重锤在张一生的心上,振聋发聩。

张一生昂首,清澈的双眸不畏艰险,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在此刻迸发,昂扬向前。

“阿娘,一生今年一十有五,不知何为剑道。三月之前,更不知何者为气,何为修行。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阿娘这里,或者茶馆说书的先生那里听来的。我算来算去,知道的,只有喜欢二字。像每天能见到虎子、二胖他们那样,像每日能吃到阿娘做得羹汤一样,像能看到日出与日落,能嗅到花香与泥土的气息,我第一次看到那柄剑,便知道,我喜欢它,想拥有它,想象着自己去挥舞它,与它气机交融,与它在或许存在于话本外的江湖,死生于共。这就是我的喜欢,没那么高妙无上,也不是渺远无涯,它真真切切,就存在于这里,存在于我的心和这把剑的心间。”

每一个字清脆地从张一生嘴里迸出来,他的眸子便亮上一分,说道激动处,已是神采奕奕,灿如星河。几乎让叶思秋想起当年,那个在她身前舞剑的男人,同样的炽诚,同样的轩轩若朝霞举!

叶思秋轻笑,眼角咽下去名为回忆的泪珠,作势欲打向张一生:“才多大个人!便要在自己娘面前说什么死生与共,当真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张一生也不避,脸上挂满了笑容,笑得真挚又开怀,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彷佛为了展现自己钻牛鼻子的劲头,叶思秋不答应就不起来。

“哼”,叶思秋终究是饶不过:“明明也是为娘把你生下来的,怎么就半点儿没继承到我的聪明才智,偏要做个剑疯子呢?”她一脸没好气的样子,还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败了,越想越气:“我南华诸法!清逸贵生,高邈虚静,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可委屈着你了?”

张一生小声嗫嚅:“您还不是嫁了个剑疯子。”

“就你长嘴了?”叶思秋几乎要气急攻心,为之绝倒。张一生立刻俯首低眉,挤出一丝憨笑,不再刺激叶思秋。

叶思秋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再重重放下,“咚”地一声,木几都要被砸出个坑来。

“去,不是要学剑吗?”

“从今日起,除了你早晚两趟拳脚,每日给我加练劈砍、直刺、斜撩各三百下。什么时候练到你能一剑劈开香烛而烛火不熄,再论其他!”

“得令!”张一生当即摸到素问,收剑入怀,期待的看向叶思秋,等着她何时教自己基础剑式。

“先滚去收拾,用过饭后,我再教你。”张一生听完就欢天喜地的收拾碗碟去了。叶思秋看着大咧咧的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到底,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