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钟离回答道,而后又点了一盘糕点。
“姬先生今日忽然寻我,恐怕不是单纯地为了闲游吧?”钟离从刚刚放下的盘中拿起一份糕点。
“在下想问一下...枫丹是发生了什么吗?”姬九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枫丹卿族欲占剩余五将佐之位。”钟离如实相告。
“枫丹正卿那维莱特任中军将,而后以卡雷斯暂任中军佐,而四卿见那维莱特以非卿族之人为中军佐,便将本来应得的四个席位放弃,用以施压卡雷斯及那维莱特。”钟离说完,吃起了糕点。
“那维莱特改的这么快?不对,莫非其早已有相关的想法了?”姬九元内心猜测道。
“正卿还是过于激进了。”钟离吃下最后一口糕点后,评价道。
“卡雷斯本是一小民,然枫丹正卿竟直接将其任命高官,这让那些卿族们怎么想呢?”钟离虽然不是很清楚枫丹国政,但也大致猜到一些原因。
“大概是申不害吧...”姬九元忽然想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
“按理来说,申不害一直都是那维莱特的副手,那么当那维莱特推行将佐制并成为中军将以及枫丹正卿时,申不害一般就是成为中军佐以及枫丹上卿。”姬九元也拿起了一块糕点。
“钟离先生?您知道申不害吗?”姬九元看到糕点好像有些酥皮,便轻轻地开始剥了起来。
“现任枫丹上卿,然而并不是六将佐。”钟离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还在位置上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茶水芬芳,糕点甜凉,姬先生可别忘了,今日只是闲游。”钟离开口打断了姬九元的思考。
“云先生的戏我可是一场也不落下啊。”当台上来人告知看客下一表演者的姓名时,茶馆中便出现了嘈杂的讨论声。
“新角?云先生?总务司的云先生?”有人问道。
“不是不是,是那位云先生的爱女。小小年纪便大有大家之影。”
“据说今日的曲,名曰《山鬼》,是屈原大夫昔日所写。”
“吹牛,屈大夫可没写过什么《山鬼》。”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啊是从会盟的宴会中传出来的,上层人士都听过。”
“诶,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就是云堇云先生啊!”人群中的一声提醒伴随着云堇的登台,打断了人群的讨论。
“这是宫商角徽羽?倒是用心。”钟离发现了乐器与以往演奏的不同。
“此曲我倒是略有耳闻,相传是屈大夫为曾经并肩作战的夜叉以及仙众所作。”
“明面上看此诗是在祭祀一种虚构的“山鬼”的生物——一位多情的山鬼,在山中与爱人幽会,后再次等待爱人,然而爱人不知为何却没有回来。瑰丽!离奇!山鬼似神似鬼又似是人,此诗道尽山鬼内心难猜、百转千折,如画如图,此诗观之似在事中,听而和之,又似在境里。而若要论唱——非云先生莫属。”一名听过的人评价道。
“似是雅乐?若是这小女娃演奏顺利,不说唱的好不好,只要能唱完,那也当分戏坛一杯羹!”有人注意到了云堇身后的各种先秦乐器,不禁感叹道。
先秦乐器,与后来的乐器不同,唱法也有极大差距。
吟唱,长吟,悠长。
远古不失人性,似神而又似鬼。
乐声一阵交错,而后重复又上升。
台上,稚嫩的云堇抬手行礼,而后开始悠悠地唱起。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鼓声伴随云堇那似是吟唱似是倾诉的声音一同响起,宛如一只灵动的山鬼自树林中探头。)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鼓声引起了编钟的晃动,也不知究竟是编钟在晃还是人在敲动,也许是山鬼心跳加快了。)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鼓声有节奏的出现,编钟的调仿佛降了一下,山鬼莫非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鼓声慢慢出现,编钟变得有节奏了起来,山鬼以为爱人在向她打招呼)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鼓声和编钟有了微妙的变化,莫非山鬼发现了爱人实际上是在和她告别?)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也不知为何,鼓声与编钟一齐发作,却不显得繁琐嘈杂,也许是因为感情即将喷涌?)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果然,云堇的嗓音瞬间加入了这里面,却也并未显得嘈杂,反而平添了悠扬)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情感终于达到了顶点,声音齐,听者虽难解歌词之意,却也出了些许清泪,歌曲暂时停止,而后又从幽篁之句开始)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乐器再次平静,但仍在演奏)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乐声消沉,唱者渐结)
乐器在经过高潮阶段后,便变成了云堇的伴唱,而云堇也是不负众望地将《山鬼》的最终部分宛若一位虔诚的祭司一般吟唱了出来。
“《山鬼》至此,基本已经结束,然屈大夫尚有几笔,今日,我虽不才,将曲谱添改了几笔,诸位闭眼静听。”此时的云堇虽然稚嫩,却已然有了日后演唱《神女劈观》时的气势。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啊~哈~啊~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及乐声结束,歌者下台,全场寂静。
而后便爆发出了宛如雷鸣的掌声。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姬九元忍不住念了一句。
“路险难兮独后来。”钟离像是念诗,像是劝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