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雨,山间小径尽是淅沥之声。
忽闻一声清唳划破雨幕,一只羽翼丰满的肥硕鹦鹉凌空盘旋,继而猛然俯冲而下,轻巧攫取了一只低飞的蜻蜓。
玩弄片刻后,又悠然飞回,栖于小书生的肩头。
陶李则是头戴着斗笠,背着竹篓迈着步子朝着山下前行。
肥鹦鹉口中所述的蛤蟆所居之枯井,并不在扶摇山上,反倒与山脚下的古朴村落相近,正好陶李今日还需前往市集置办一些日常所需,索性一起办了。
这条下山的路就要好走的多,陶李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古人云:‘栽树为路,指引迷途’有在路旁栽树的习惯,目的是向人们标示大道的方向,人们看见两旁有树,就不会走岔了。
古道旁有一条溪水自山上徐徐流下,这条溪叫镰刀溪,扶摇山下村镇生活的几百户吃穿用度皆是仰仗着这条溪水,溪流两侧,杏树成林,虽已过了花期但翠绿依旧。
若逢早春时节,两岸的杏花定会盛开如雪香气四溢,一番仙境般的景象。
然此时花期已过,唯余满眼的翠绿,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约摸快到正午的时候,陶李便是看到了肥鹦鹉口中的那处枯井,他此番前来也算是拜访,并没有隐藏气息,若是真有蛤蟆栖身在这枯井之下,定然早已现身了,可却不见得枯井有何异动:
“十八,平日里这只蛤蟆是做什么的?”
肥鹦鹉扑腾着翅膀:
“好像是郎中。”
“郎中?”
“治病的郎中。”
“原来如此。”
这倒是有些意思,那看来这并非青蛙,是一只蟾蜍:
“平日里都会给谁看病?人还是妖?”
“都有,不过大家都说它是个黑心的郎中,收费很贵。”
“治病不是那么容易,药也是有成本的。”
“可很少有人能看得起病。”
“......这倒是。”
倒不是说此世医疗资源匮乏,而是除了蓝星,就没有医疗不匮乏的时代——绝大部分人都存着‘小病不用看,生大病等死’的念头。
可即便是蓝星,在政府尚未将‘医保’纳入体制时,也很少有人能看得起病的......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无论哪个时代,用钱续命那是富人才有资格的。
——所以,提出‘建立健全覆盖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的,无论在哪都值得尊敬。
陶李在枯井旁等了一会儿,雨都停了。
确认了这蛤蟆确实不在家,想来应该是登门看病去了,也并不想浪费些时间等它,就继续朝着山下的小村子走去。
当下要将山神庙中的‘烛台,香案’这等最基本的东西置办整齐。
通往村子的路,下方是由石板铺成的路,但并不平整,每块石板高低好像都不同,铺的也并不紧密,常有间隙坑洼。
陶李走了一会儿,忽闻一阵悠扬的笛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远处望了过去。
在那一片被林翳掩盖的草地上,遍布着巨石青藓,雨后的日头明晃晃的洒落而下,透过郁郁葱葱的叶子洒在路上斑斑点点,明暗恍惚,留下了斑驳的金斑。
镰刀溪上有座小桥,一名扎着童鬓的牧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正吹着悠扬的笛声,双腿跨坐在了一头老牛背上。
老牛则是低头俯身默默地啃噬着一地的野草。
小孩儿的背篓里面的装了零星的几株药草,想来出门除去放牛还摘了不少药草。
陶李温然一笑,走上前去,出声打破了如画的一幕:
“小孩儿?”
“这附近有集市吗?”
或许是因为陶李的突然出现,又或许是那只鹦鹉着实有些肥大,竟然是惊的小孩儿从牛背上摔了下来。
“哎呀,好大的鸟......”
噗通——
小孩儿摔了一个狗啃泥,慌忙起身望着眼前的大先生,许是因为很少见外人,一时间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陶李和善地冲着他笑了笑,拉起了他,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
“慌什么,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撇了陶李肩膀上的肥鹦鹉一眼,又见这位大先生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便是匆匆捡起了笛子,挠了挠头:
“俺没去过集市,但俺村儿就在不远处,大人可能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胳膊瑶瑶地指向远处。
有寥寥青烟浮动,是一个小村落,周遭布满了杏树,却不曾盛开。
到底是小孩儿,心态自是好奇,指了路后再看向陶李,眼中就直冒星星:
“先生,这只鸟是你的吗?养的好大!比俺家鸡都大!”
“不是我的,我可养不起这么肥的鸟。”
肥鹦鹉也听不懂陶李话语中的挖苦,骄傲的扬起了脑袋。
陶李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指了指他背着的竹笼:
“是要去采药吗?”
“嗯嗯,俺爹病了,想着采些药让俺娘给俺爹熬汤......”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陶李夸奖了他一番,牧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这儿能有什么药草,山上多一些,山神庙那边儿也有不少......”
“山神庙?”
小孩儿歪了歪脑袋,随后便是冲着陶李点了点头,骑着牛便上山了。
陶李目送着骑牛郎上山,随后便朝着远处的杏花村走了过去。
村里头的烟囱上冒着青烟,想来也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
......
......
这杏花村规模不算大,至少较之扶摇镇来说不大。
一眼望去,约摸只有百十户人家的样子,陶李就近朝着一家离得大路近些的土房敲了敲门。
砰砰——
咯吱一声,木门打开了。
一名脸色蜡黄,眉宇间带着焦灼苦涩的中年妇女为他开了门。
“谁啊?”
当见到是一名衣衫整洁读书人模样的男子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继而声音便是降了下来,小心翼翼道:
“不知......先生找谁?”
“......”
趁着这农妇开门的瞬间,陶李向其内张望了一番。
虽然破旧褴褛,却打扫的干净的小屋,只是一室一厅。
正午的太阳透过了竹棍支起的木板窗,依稀可见得点点扬尘纷飞,屋内晦暗,只点了一盏破旧的油灯,燃着青烟。
从这个角度能看得到一张竹床,打满了补丁的床单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不时地重重咳嗽着,额头上盖着略有些发黄的毛巾,冷汗不断地自他虚白的脸颊上流淌着。
一名满头花白长发的郎中为他把着脉搏,紧紧地皱着眉头。
继而,郎中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身旁的竹篮箱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叹息声,中年妇人不顾门口的小书生,慌忙转身看着郎中,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刘郎中,俺家王二也不知怎么个事儿,自打从扶摇镇上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已经躺了好久了。”
“您一定要救救俺家王二啊......俺求求你。”
刘郎中起身,抚着花白的胡子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