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砖,呛鼻的霉灰。
张鲤被砌进墙里,已站了半宿。
他的身体很累,脑中继承的记忆却愈发清晰。
天要亮了,砖块间的灰浆正在慢慢变干变硬,但他丝毫不敢动,因为掐死他的张老道还没睡。
一墙之隔,大殿中停着一副黑棺。
张老道伏在棺上,一夜过去,已把棺液喝光了。
“嗝~”
灌了个饱,张老道终于有些倦意,躺进棺材呼呼睡去。
听着鼾声平稳,张鲤伸手起砖。
因不能转身,还要收着力道,手腕不一会儿就酸得厉害。
好不容易挖空边缝,指甲崩断,血一下涌出来,张鲤忙把手指戳进怀里不让血滴下来,道袍登时红了一片。
裹了好一会,血洇开得越来越慢,张鲤缓缓松了口气。
“啪嗒。”血忽然滴落。
“糟糕,道袍太薄了。”
张老道霍然起身,眼中惊疑不定,“我又流血了?”扯开胸前衣衫,见白白嫩嫩的皮肤完好无损,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过去,塌下腰一阵叹息。
良久。
张老道仰起头,嘴唇一分,吐出个大泡泡。
“啵。”
又吐一个。
“啵啵啵啵啵……”
嘴唇不断开阖,大殿里全是泡泡,将无眼道君的石像层层裹住。
张老道拿来符纸,摆好法器,点上三根香线,四肢着地绕着黑棺边爬边摇铜铃,口中念念有词。
“死后有意自盈冲,法眼从不落虚空。”
“叮铃铃——”
张鲤指节发白,忍着剧痛抽出一块砖。
“叮铃铃——”
“明尊无来不生灭,宝轮颠倒问西东。”
张鲤额角顶在墙上,脚蹬地,手指发力又抽出一块。
大殿中铃声响个不停,张鲤的动作越来越大,墙壁已有些晃动。
“够用了。”张鲤轻轻喘着气。
忽然。
铃声戛然而止。
一道拉长的影子离墙面越来越近。
道士所穿十方鞋底子既软且韧,擦在地上的声音极细微,几乎听不到。
此刻这声音在张鲤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嚓……嚓……”
张老道绕过黑棺,一步步朝墙边走来。
无处可藏。
张鲤心知拼命的时候到了,脑中预演着牙齿咬破喉管的画面,缓缓抽出头上木簪。
张老道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
他整张脸贴到墙上。
脸皮像死蛇惨白的腹纹。
隔着砖缝,一只怨毒的眼珠看过来。
黑的少,白的多,血丝密布。一只只透明的小虫在里面游来游去。
“倒!”
张鲤猛的发力,腰胯一拧将整面墙推倒。张老道似乎也看到了那些小虫,疑惑间躲闪不及被压个正着,再想瞧个究竟,眼前却忽然黑了。
一只发簪插在张老道的眼眶里。
紧接着,砖头砸上发簪,就像钉钉子一样,簪子噗的一下插进脑袋。
张老道手脚不受控制的上翘,喉咙里喷出一大口墨汁,却没死,脖子蓦的拉长变细,像蛇一样扭动盘绕,拖着身体迅速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