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报,自己终于对枉死的姐妹有了一个交代。
月上楼对消金之人来说也许是人间仙境,酒池肉林。楼里的姑娘是死是活,对于这些来此买欢寻乐的人来说,根本毫不在意。今天的翠儿没了,自由明日的红柳替上。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欢愉比她们的性命重要万倍。
但对她们这些被拐卖到此的人而言,无疑是人间炼狱,生不如死。她们仿若猪狗,根本不是人,一个玩意,一件器具,可以弄坏,可以扔掉。她们的哭喊,只会让对方生气,或是放声大笑。她们的痛苦,无人在意。她们的生死,比稻草还要轻贱。
苍兰性子从小便倔强非常,最初被抓进月上楼时,因为不服从管教,被赵珂月断食三日,为了不毁坏女子的皮相,月上楼都会用银针,抹上折磨人的毒药,扎进她们的体内。待药物渗透进体内,她们浑身犹如千刀万剐,无数尖刀扎心头。
那时,自己已经被药物与饥饿,折磨得不成人样,是一个叫锦溪的女子,偷偷溜进来,递了一个窝窝头给她。
苍兰对那段日子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即便回想起一些细节,也只能记得那些刀割针扎似的疼痛。还有那个叫锦溪的女子,是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自己唯一感受到的善良。
如果没有那个姑娘,自己要么是饿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要么是死于刑罚的毒药下,待最终咽了气,她会落得个被草席一卷,扔下山崖的下场。
等苍兰熬过了那些处罚,出来后到处打听那个递给自己窝窝头的姑娘,可只得到了对方的死讯,一面都未能够再见上。因为锦溪偷偷给自己送吃食的事被发现,赵珂月十分愤怒。她绝不允许自己手下有不服从自己管教的姑娘,赵珂月命人把锦溪倒吊在湖面上一晚。第二天一早,月上楼的打手去把人放下来时候,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锦溪,死了。死于赵珂月的毒手,死于对自己的救助之恩。苍兰熬了下来,锦溪却没有。从那一日起,苍兰的心中便只有活着的意念。
因为只有活着,她才可以等待机会,等待机会去报仇。她很渺小,很弱,但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期盼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无论要她接客,要么去陪那些让她作恶的肥头大耳的富商,她都不再拒绝。
因为她必须活着。
苍兰只知道她叫锦溪,其余的信息,竟再也打听不到一个字。在月上楼的姑娘,就是这般,一个名字,一个身子,其他的便是多余,无用之物。
锦溪是被那些禽兽活活玩弄致死,赵珂月遂将锦溪的尸首抛下了城外山崖。
没有尸身,没有一件遗物,活生生的一个人,从此轻易从世间抹去。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这个人,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的死去付出代价。
但苍兰记得,她记得锦溪!锦溪的手背擦过自己脸上脏污时,自己感受到的温度。
自己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见证这对父子和这个老婆娘的下场。她早已身心残破,早不在乎那所谓的名声,无论被人如何议论,被人如何低看,她定要站在这里,指证这群禽兽。
所有的人,都要为锦溪,以及那些那些自己不知道名字的姑娘,付出代价。今日,她做到。
苍兰不负锦溪,不负所有死去的人。她取出袖中藏匿的匕首,如同不知疼痛,一寸寸刺入自己胸口。
她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锦溪,其他惨死的姐妹们,苍兰,也该来找你们了。
天下起了小雨,冰凉又刺骨,苍兰身上白色的衣物渐渐染红,血水夹着雨水,像一朵血花像四周绽开。欢呼的众人发觉之时,苍兰已倒地没了呼吸,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祁怀姜自见到苍兰,便觉此女子一脸死气,一个将死之人,命不久矣。
只是祁怀姜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法了结。会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如此决绝。或许这个女子早没求生之意,等到今日只是为要一个交代,企图求得一份公道,才强撑至此。
一朵苍兰,本该弱势女流,却最是铮铮铁骨,比任何男人都坚强地,为了他人站到了最后。
四下欢呼声止,秋雨丝丝如刀,原本欢庆的气氛徒然生变,无限的忧伤在众人之中相互传染。
这一次,祁怀姜主动挤入了人群中,层层拨开前方的人群,她走入了雨中,来到了苍兰的身边,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