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时响起三三两两的车辙声,祁怀姜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发现看守拉来了好几辆马车。看来时机到了,这帮贼寇是准备挪人了。
贼寇们此次将屋内的被拐女子悉数分上马车,着急忙慌,不由分说就匆忙开始赶路。山路本就崎岖不好走,合上又是夜里行车。
马车一路走得颠来覆去,左摇右晃。宁知甚至好几次,不受控的倒靠到了祁怀姜身上。
宁知全身紧绷,脑内的一团浆糊被搅得七荤八素,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冲撞到了祁怀姜,还是因为自己的前途未卜,不知自己下场为何而无比紧张,脑子都不受使唤。
这一路简直颠出了一场山路十八弯,祁傲的脸色都不太好瞧,美人脸上隐隐透着一股猪肝色。这车颠得她胃里直泛酸,若不是为了那个劳什子公主,自己何以要遭这样的罪。听说鲛人鱼油是制作长明灯的上好材料,她要拔了那个青鸾的皮,做上几盏长明灯放在自己殿里。她心中很满意,又多添加了一种死法呢。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下了。车帘撩起,所见乃是一高楼的后院门口。大院红灯高挂,一排接着一排,里头也是莺歌笑语的传出,丝竹歌舞升平。
“都赶紧下来!下来!全部排好了,不准乱动!”贼人呼喝车内女子下车,让她们前后排队,挨个走进到后院内。
一个女子欲趁乱脱队逃走,跛子一把将其拽回,拉着头发,狠狠给了一个耳光。
“都到月上楼了,居然还想跑!信不信我打死你!”
月上楼?那是什么地方?
祁怀姜跨进后院,一番审视。平心而论,这后院也算是奢靡繁华,看得出是铺了大把钱银打造的。
可祁氏女见惯了天下至尊的坤土殿,世间至巅的紫金殿等等的存在。这什么月上楼,月下楼的,两两对比之下实在相形见绌,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可宁知完全不是,自从听到“月上楼”三个字起,她整个人就忍不住的浑身抖了起来,不自觉想把自己整个身形躲在祁怀姜她们身后,意图减弱自己的存在。
“月上楼?”祁落脸上透着一丝不解,什么地方,口气这等狂妄。
宁知压低声音,在她身后悄悄解释:“月上楼是十里八乡最著名的烟花取乐之地,任凭什么出身,只要进了这里都别想再出去。来这取乐之人,不乏高管权贵,玩死个人也是常事。”
烟花取乐之地?那就是青楼的意思吗?
“这里不知有过多少女子进来,却再没命走出去。在这里,女子连那廊下野草都不如,生不如狗,死无所归。”宁知的话语里充满了绝望,自己从未想过贼人勾结的竟是月上楼,谁人不知这月上楼是由官府作托,护着的地方。自己怕是一辈子走不出这了。
祁怀姜微微侧目,轻轻扫了一眼自己身后浑身颤抖的宁知。祁怀姜难得大度,任她抓着自己的衣袖,近了自己的身。
问人生而平等否?
所有人都不免生老病死,这是平等。但人自出生便被划上了阶层高低,其带来的权力等级,又是不等。
天地之大,些许年前,祁怀姜同看过这样的不公,这些年后,在不同的地方,仅在这一方小小的后院,同是上演着一出出人心不古,同类相残之事。
道世间不平,何曾道得尽。踏着别人的人生,圆着自己的心满意足,这又仅仅只是人族卑劣的一角。
一衣着华丽的妇人自廊道那头,浑身上下挂满了金饰玉器,一双丹寇之手,摇着一骨美人扇。可谓财大气粗。
祁怀姜对金银雕饰的认知,大多来自祁梵锌以及紫金殿。祁梵锌总是一身紫衣,带着金冠,紫色的发带衬得她最是华贵又脱尘。紫金殿也不似若水清冷,更多时候都是富丽堂皇,暖灯金玉。
但瞧今日这位妇人,算是刷新了自己对金银之器的认知,在梵锌身上如此美好的东西,在这人身上竟可以显得如此俗不可耐。数十件的饰物整个往自己身上堆砌,实在不忍直视。
同行而来一青年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多岁,飞眉入鬓,容貌尚说得上英俊,但眉眼之间,却是一副阳气肾亏的面相。锦缎绸衣玉带收腰,一直低头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那两人行至后院,妇人拿起帕子,捂住了口鼻后退了两步,“怎么都弄的脏兮兮的,这样怎么看货?”妇人话语中,充满了不耐与嫌弃。
跛子一脸讨好的舔脸上去:“还不是赵妈妈你每次只要十个,我们之前抓多了,只好自己先养着了,这些时日风声紧,好不容又抓到三个,终于凑了个整,赶忙给您送来了。”
姓赵的老妈子叫小厮打了几盆水,将几个姑娘的脸一一擦净。小厮正准备将手伸向祁怀姜这厮,就被祁傲抬腿一脚,正直踹在他肚上。
哐镗一声,铜盆在地上滚了几圈,水也翻一地,小厮也被掀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巨大的声响,把赵妈妈吓得一个哆嗦。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啦?敢在她的月上楼撒野?赵妈妈扯着尖尖的嗓子,骂骂咧咧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进了我月上的大门,还当自个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耍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