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群山环抱的庚辰一派静谧高远之态。
然此刻的五华宫后山,则完全是一番景象,林间群鸟受惊到处飞窜,野兽哀嚎,处处一片鬼叫狼嚎。
五华划分内外两殿,外殿现已专门辟给皇族和三门之人使用。平日他们一众生活起居,受习教学皆在外殿之内。
然五华真正之核心所在实为内殿地界,内有紫金,桑木,若水,炎火,坤土五殿住有殿主以及二十四位宫人,内山实为世间的不可知禁地。
洛子谦心中着实郁闷,敢情折腾来折腾去,众人皆是才摸到了个五华宫的边,压根进不了核里。
洛氏三门外殿之人,被明令禁入内殿。众人入庚辰五华七日,接触过到的内殿之人未超过一手五指。
寥寥几个授业宫人只在规定的课点现身,待课业结束,便会径直回往内殿,半刻不多逗留。这便是内外两殿唯一的交集,其余再无其他交叠。
此趟入五华本就是苦修,比不得平日在王城里的锦衣玉食。但好在各家都有带上一些随从小厮,基本的生活起居也算是有人照应,大家还能适应。唯有单单这吃食这一块,让这一众天潢贵胄日日一片愁云惨淡。
众人想着五华乃是天下第一修行之所,在五华宫地界内,自然是谁也不敢用荤腥。因而每日各家侍从们准备的三餐都极为清简,早食清粥,午食与晚食也是粗茶淡饭。
入山头,一两日还行,毕竟有着股新鲜劲儿。可到了第七日,这帮子弟已是苦不堪言。
餐餐味同嚼蜡,食之无味,但又弃之饿死,面对餐桌上比他们脸色还绿的叶菜,比嘴唇还白的米粥,心中不喜,却又不得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白家的小公子白淑士算忍到极限了,拉着周家老二周绵臣准备偷溜往后山,打算猎上些许野味给自己调剂调剂。
左右开弓准备大干一场,往后山的路上,他们遇上了脸色同是发青的洛子谦。听到他们要去后山开荤,已经馋疯了的洛子谦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说也不说,直接拉着他们一道走了。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说时凶,做时怂。白淑士手中拎着一只山鸡,拉起袖子跃跃欲试只待烧水拔毛,蓦得又忧心起来:“我们在五华地盘,这么杀生真的好吗?”
虽说这伙食确实是折煞人也,但是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跑来抓野味,烤山鸡的,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抓鸡时候的气势汹汹都不知去哪了。
“有什么好不好,再不来点肉,别说六个月,再有三天我都熬不下去了。”人人只当来这五华,是天大的殊荣,但几个月没一点荤腥,开什么玩笑。他洛子谦也不是来出家,那成日的清汤寡水,还不准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自己补补么。
“再说我们也没在五华宫里头杀生啊,这不,在宫外嘛。”后山嘛,严格意义也不算是宫内吧,洛子谦正在努力给自己找补中。
洛子谦此话听着甚是有理,白淑士赞同的撩着袖子上前要帮忙。
三个小屁孩忙着添火加柴,白净的脸蛋上粘着烟灰,满天的鸡毛乱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偷鸡摸狗上,谁都未有留意到在他们后方的脚步声。
不远处正有人循着他们的响闹缓缓移步走来,更是将他们的对话内容悉数听了去。
后山飞禽走兽不少,紫金殿的几只白鹿也是散养在后山。这群人偷偷在此打野味,若是不巧抓了紫金殿的东西,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这是在烤野味?”一句女声,将当场三个忙着堆柴烧火,拔鸡毛的小孩吓了半死。
白淑士和周绵臣赶忙用脚踩扑火堆,预计来一个毁尸灭迹,抵死不认。
庚辰五华百年一开,可遇不可求。他们在后山杀鸡烤野味的事情要是被传回家里,不被扒了皮才怪。
柴是灭了,火也熄了。只是这满地鸡毛,把他们出卖了个一干二净,一个个都哑着不知找何理由才好。
被人逮了个正着,这还了得。白淑士与周绵臣宛若犯错的小孩,十分的局促不安,低着头不敢看人。只是洛子谦一双腿明明有些发抖,那蒜头样的脑袋就是高高仰着,输人不输阵。
来者是个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发用粉绿发带绑着。女子满眼的好奇,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
女子开口道:“不若?分我一些?”
不似王都女子的珠钗金簪,五华宫人多不爱这些,大致都是发带挽发,飘带长垂,并无其他更多饰品。此女子在庚辰境内行走自如,毫无慌张之态,应该不是三门哪家的门徒。
洛子谦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必然是他听错了!
看模样打扮,这女子定是五华宫的人,但是这讨要荤腥的做派,岂非破坏宫规?
“你可是五华的人?”洛子谦眸子一转,审视着来人。
蒜头少年放下了沉沉的脑袋,少年还没有长开,身形单薄但也俊美,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很是灵动。
祁落微微勾起一笑答:“不错。”
洛子谦迷惑:“你是五华宫人,却问我们讨要荤腥,你不怕被其他人知晓,惩罚你破坏规戒吗?”
“规戒?什么规戒?”祁落略略不解道。
白淑士忙紧接道:“这个姐姐,你可不要框我们,谁不知道五华宫皆为修行之地,修仙之人自是皆禁杀生禁荤腥啊。”
修行?禁杀生禁荤腥?这群小屁孩都在说什么呢。
祁落瞬间忍俊不禁起来。自五华为山外所知千年,世间皆认为五华一宫五殿全是修士,觉着他们与山外之人不同,断是不食荤腥,不饮酒水,清心寡欲,满心只求得道升仙。
每百年一回世家子弟入山,内殿除了教习课业,其余生活起居则是一概不闻不问。
往前许多届,外殿的弟子一旦入山确实都是一日三餐的如素。五华宫人是看破不说破,倒也不是觉得此举多么积善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