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静悄悄，两名老者相顾无言。

只一晚之后，曾经的战斗兄弟，却成了两个截然不同且完全对立的种族。如此际遇，不禁令人唏嘘。

目光在门外转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龙复兴便率先打破沉默：“你应该杀掉我。”

潘德雷锁上了休息室的门，疲惫的坐在了休息室的床榻上，此刻的他不再是圣骑士的最高领袖，而是一个身心俱疲的七十岁老头。

“你必须杀掉我。”龙复兴再次沉声说道。

潘德雷摇摇头，叹息道：“杀掉你，我们换过来你会杀掉我吗？”

龙复兴沉默了，但很快，他的理智便压下了那丝复杂的情绪，冷静而激烈的说道：“你还没看见吗？我已经不是那个圣骑士了，我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会在圣光照耀的范围内形成怎样的破坏！敌人又会使用怎样恶毒的方式来攻击我们，我都不敢去想。别的不说，就你把魅魔窝藏在休息室，这种事如果让议会知道，让任何有心之人知道，只此一条，你都将百口莫辩，万劫不复！！”

然而面对龙复兴的提示，潘德雷却无动于衷，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枚吊坠，递给了龙复兴，沉声说道：“你弄丢了你的装备，骑士。”

什么？

看着吊坠上波瑟芬妮那张扭曲的脸庞，龙复兴惊了个呆。

平举着吊坠的潘德雷淡淡道：“你还记得龙宫莲吗！你不想救她了吗？你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什么？”

龙复兴简直不敢相信，怒道：“我把拯救她的任务交给你，你居然...！！”

“我只是把她从恶魔身边带回来就足够了吗！？”

潘德雷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龙复兴：“那内心的堕落，那种渴望！你在伊碧丝身上没有见到吗！？我就算把她从恶魔大君身边带回来！她内心如果依旧渴望着恶魔的世界，我有什么办法！？”

龙复兴愣住，他想到了昨晚伊碧丝宁死不肯回头的模样，神色黯然。

潘德雷从床上站起来，平举吊坠站在龙复兴面前：“这正是你要做榜样的时刻！身为魅魔却依然没有堕落，身处魅魔的世界却依然心向圣光，这正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若非如此表率，若非如此牺牲！又有什么力量可以将你的女儿从无边的堕落中拯救回来！？”

看着面前红色的吊坠，龙复兴沉默了。

成为魅魔，他已然失去了内心的荣耀，难道现在还要放弃自己的种族和立场，放弃自己的身份吗？

如果全都放弃，他究竟又是谁呢？

此刻龙复兴已经死在了葬礼之上，难道自己要以魅魔的身份，再次服务圣光吗？这，真的可以做到吗？

仿佛是看出了龙复兴的疑虑，潘德雷说道：“虽然你变成了魅魔，但你同时也恢复了年轻，不要丧失自己的斗志。你还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做出，你还有很多精力可以创造，我的老朋友。”

龙复兴苦笑一声，忧心忡忡：“你让我怎么付出，和魅魔学院的那些人一样侍奉七大魔君吗？潘德雷，圣光是不会再青睐于我了，倘若这具身体的激素影响到我，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堕落成为一只真正的恶魔。如果真的会是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面对龙复兴的忧虑，潘德雷却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会杀掉你，和过去一样，我依然会信任你。我相信你，可以克服无边无际的诱惑，坚守圣光之道，哪怕……无人知晓。”

在沉默中，龙复兴看着老战友的眼睛，却发现，原来，自己心中已有答案。

毫无疑问。

答案是肯定的。

男人伸出了千钧之手，缓缓接过了面前的吊坠。

就在他伸手接过吊坠的瞬间，一丝微风莫名吹过房间的窗帘。

整洁的休息室平白无故的被某种奇特且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三分。

白光的主人是一个近似于水滴状的物质，它从虚空中浮现，悄无声息的滴落在龙复兴头顶的魔角之上，又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霎那，龙复兴感到了放松，愉悦，和坦然。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伤痛都离他远去，他感受到了虚空中那不可言说的慈悲，以及......无穷的威能。

“圣泪！！”

潘德雷震撼的无以复加，竟是当场在龙复兴面前单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