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罐子里的硬币越多,表明表演者越受观众欢迎,结果造成了某种趋势——围观者更愿意跑到人多硬币多的那一边,受欢迎者愈受欢迎,冷落者愈受冷落。
自然就有人不愿意了,他们必须得提高更大的音量,运用点更夸张的狠活来引人注目。
“来啊!看啊!有人要口吞火球!”
“这里有人要表演生吃猪大肠!一点不洗哦!朋友们,一点不洗!你要不信就凑近来看。”
“哕——”
自然也有部分女性表演者凭借自身某方面的优势也能够吸引来属于她们的观众,而那方面则是男性表演者所不具备的。
咳咳,作者收回方才的妄语。只见街道中央有位身着华裳而被旁人欢称“先生”的人在起舞。那人腿裹素丝,手摆芳襟,裙动翩翩,举手投足之间,尽媚态,极艳妍,不下在场的所有女人,赚赢得众人喝彩,人们纷纷感叹“这就是艺术!”
东谷泽晨感到有些惊讶和困惑,这与他所想象的有些许出入,不知今早的披头散发一族见此状会作何感想?
“小哥看样子是外地人吧?”一旁的商铺老板冷不伶仃地来这么一句。
“啊,您好啊,看得出来,你们城市的文艺……是相当的包容啊。”
“哈哈哈,您说笑了,过去倒是没现在这么包容,与其说是包容,不如说是现在大家更看重绩效了。”
“绩效?”
“嗯……就是实际的效果吧,以前专有皇家艺术团给民众演出,现在嘛,国王想让大家自己搞,谁能收获最多观众们的硬币,就表明他最受欢迎,以此来判断一个艺术家有多少水平。”
“艺术家的水平是由观众们手里的硬币来决定的?”
“是啊,这就是我们国王近几年来的想法,很合理吧?然后每年统计一次,由得到硬币最多的表演者们,进入皇家艺术团,为皇室贵族演出。”
“那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什么类型的表演最讨观众喜爱呢?”
“哼哼,这就要小哥你自己去观察判断了,毕竟我只是个爱凑热闹的老头子,又不是什么统计专家。”
“哈哈哈,说的也是,还是感谢您讲了这么多。”
东谷泽晨辞别老人,随泽羽逛下去。不多久,天上落下了小雨,毫无征兆,像小姑娘的心情。
“得找处避雨的地方。”
“是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雨势还在变大呢。”
街边的表演者们纷纷收拾工具,四散逃去。
“两位是要避雨的话,前面右拐有条上坡,沿着坡走,那里有家不错的咖啡厅。”一位赶路的表演者如是说道。
“谢谢您。”
照那人所说的,两人果然溯着坡找到了一家装饰精美的咖啡厅。
咖啡厅紧挨着右边的花店,隔着橱窗,好像也能闻到里面的芬芳。花店老板娘担心外头的花束被雨淋坏,便将它们搬进店内。
倒是咖啡厅外头挂着花环的招牌不必移动,被雨水毫不心疼地打湿。檐下挂着广告牌上伫立的飞鸟,又大概因为无趣,窜进了雨中。
雨水汇成的溪流从店门口经过,带着些许花瓣,又顺着下坡漂流而去。听,混在雨声,流水声中的是什么声音?原来是奏响小提琴的声音。咖啡厅的玻璃墙外面,似乎是个忧郁蓝色的世界,就连爬悬在石墙上的淡绿色植物,也在雨中倾听。
“麻烦来两杯冰咖啡。”泽羽在柜台前点餐。
“好的,您稍等。”
东谷泽晨被窗外的声音吸引,他推开玻璃门,来到店外的屋檐下。
“泽晨?”泽羽在唤他,只是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了。
“还真是勤奋啊,这会儿也要抓紧时间表演。”同在屋檐下躲雨的某个男人评论道。
“哈哈哈,你不懂,就是要这个时候才没人抢他的生意。”另一个男人解释说。
“是吗?可就算靠这种方式能吸引住人,大家也只是白听罢了,谁愿意跑到雨里去给他投币,自以为是!”
“说的也是,哈哈哈,原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傻瓜。”
东谷泽晨慢慢离开屋檐,朝那位雨中小提琴家走去。他发现小提琴家面前安放着一顶高礼帽,那大概算是他的“钱罐子”,只是那里面空空如也。
“哟!又出现了个傻瓜。”
雨啊,还在不停地下。
雨滴亲吻琴弦,跃动于音符之上,雷声亲吻落叶,舞动在沉吟之间。雨声缠绵弦音,汇成悠扬的流溪,风气缠绵花香,席卷芳静的小巷。
小提琴家忘记了自我,东谷泽晨忘记了距离。
不知小提琴家是否察觉到东谷泽晨的靠近,他挥舞手臂的动作并未停下。两人静默在共享的世界里,待曲章奏毕,东谷泽晨才开口。
“走吧,大家不会来投币的。”
“我知道,但我享受此刻。”
“嗯?”
“只有在这个时候,世界最安静。其实我在下雨之前就在这里了,只是那会儿周围的声音太大,没有人注意到。”
“一直就在这儿吗……”
“是啊,所以从真正意义上来讲,您是我的第一位观众。您何不到避雨的地方?那里一样能听清。”
“只有身临雨中,欣赏才显得完整。”
“原来如此。愿意再来一段吗?”
“荣幸之至。并且我要将这枚硬币投入您的帽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