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左右转动脖子,脖颈有些困顿,我转动脑袋前后左右的看了一圈,心里感觉莫名其妙。我怎么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抬起身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很明显,现在是中午时分。
我再次躺下,一遍一遍向上翻开记忆,像是要翻开一本读过的书一样,似有若无的图像从脑海划过,到最后才恍然想起昨天的事情。我们几个边吃边喝,少量的菜配着两瓶高度酒,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只记得他俩走的挺晚,走了之后我一直睡不着,越想越烦躁,越想越难受。想着这些年不断的努力,无论我们怎么拼搏,到头来好像又回到了起点。我忽然心痛,痛的很厉害,后来痛的我失去了知觉。
我竟然失去了知觉,一个孤独的灵魂竟然失去了知觉。
我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大概率是冠心病,犯病的时候一定及时去医院治疗,如果大意了,可能随时会丧命,还有一些其他的答案,都是含含糊糊的解释。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我体质好,昨天晚上搞不好就命丧黄泉了。一个人住在家里,有些事情都没有人知道。除非有一天被一个收物业费的人才能发现。
如果结果是这样的,那将是多么的可悲,我才三十几岁,正直美好年华。
我开始假设如果有什么不测谁会伤心?亲戚好像没有人在乎我。朋友也是萍水相逢的多,没有事情是不会想得起的。孩童时的伙伴,像杨帆和何川一定会想起,但也是很久以后。前妻她不会想起我,抚养费已经支付到孩子成年了,不过孩子一定会想着我,默默地想,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毫无抱怨的思念。还有一个人会想我,那就是我的母亲,那个一向要强的女人。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与我有关的人,我的妈妈和我的孩子。如果没有我,我的妈妈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不会太在乎,我在她心里一直就是一个结,一个沉重的记忆。我的孩子也只可能在成年的时候,在她妈妈的提醒下想起我,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也是可有可无的那种吧!
我凄切的笑了一下,茫茫人海中,有我不过是多了一个数字而已。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多一滴少一滴影响不大,谁会在乎飘在空中的水雾会落在海里?又有谁会在乎太阳会带着海水变成水气升入天空?
我越想越好奇。
第二天我到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就开着车子上路了。我工作的城市距离我们县城一千八百多公里。我不紧不慢的赶路,就在第四天的下午我到了县城。
这是一个有百万人的县城,随着城市化建设的步伐,县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宽阔的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各色的花卉,两边的自行车道用五颜六色的月季花隔离,路边长满了梧桐树,太阳光落在上面给地上撒下斑驳的暗影。
县城的周围也随处可见高楼林立,路上的车辆也是一辆接着一辆。路旁有很多摊贩,有卖蔬菜水果的,有卖小玩具的,有卖烤肉烤串的,有油饼豆腐脑的,也有各色面点的,五花八门,看的人眼花缭乱。
街边摊几乎占据了多半马路,每家小桌子小板凳也已经摆开。这样的县城特色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县城依然是如此随意,如此亲切,如此有烟火味道。
我到了小区,走到家门口,敲了敲家门。开始没有人应声,过了一会才听见:谁呀?有什么事情吗?
只听声音就不见打开门。很明显,母亲对于外来陌生的声音很是戒备,她不会想到我会回来。我故意说:检查天然气的,请开一下门。
不可能,都要下班了来检查天然气,一听就是骗子。不要敲门了,你快走吧,我要给物业打电话了。她虚张声势的说着。我想着她此刻心里一定有些害怕。
开门,是我。我说。
你还不走吗?我打电话给物业了。她继续说。接着就听见她打电话的声音。
我赶快说:是我,妈,开门。
哼,骗子,连妈都叫上了。我儿子回来会打电话给我,想你这样的小把戏还是少耍一点吧。不管我说什么她就是不开门。
一会对门打开门,两个人盯着我,楼下的人也走上来,手里拿着擀面杖,物业的保安也拿着电棍走上来。
你是谁呀?小伙子,你干嘛敲人家的门?你到底找谁?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述说我,根本不容我解释。
保安说:跟我们走吧,你如果不老实,就送你去派出所。
我是她儿子。我说。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问。
她叫李慧玲,我叫黄春雨。
他说的对,我听老李说过他儿子的名字。这个老李,怎么回事。说着,这个阿姨就去敲门。
老李,是你家儿子回来了。快开门。
门打开了。我的母亲诧异的看着我,好像又不认识我一样。她看我的眼光,在别人眼里一定会把我当做骗子。好大一会,她忽然喜极而泣的喊着:你小子怎么骗我说是检查天然气的?我简直太高兴了。你们快来家里坐,我儿子回来了,我家臭儿子回来了。
保安,左邻右舍看到这样的情形都非常高兴。他们又开始嚷嚷:老李整天夸赞她有一个争气的儿子,不要她操心,她才能活的很开心。一个说:老李说她儿子长的帅,今天见面一看,还真的很帅,看来不仅帅,还很有成就感,成功人士的气派。
他们一个个指着我说,甚至走近我,拉着我的袖子仔细瞧着,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一一陪着笑寒暄,我妈妈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光芒,就像三月盛开的桃花迎风绽放。
他们看到我妈高兴,站了一会知趣的走了。
送走了他们,我刚进家门,母亲就端茶倒水,我俨然成了一个客人。随后我的母亲手忙脚乱的开始在家里翻动着,好像要把家里翻个地朝天。
我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她一会拉开抽屉,一会儿打开柜子,一会儿打开冰箱,一边找一边念叨:有自己存的野菜,有楼下给的鲜笋,有隔壁家的儿子给的鹿肉,有院里朋友给的野鸡蛋,一会就见她拿出来好大一堆。
很惭愧,我很少给她寄东西,也很少给她寄钱,什么时候她都说她有钱。想想别人给她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她怎么应付自己有一个儿子在大城市工作,而这个大城市的儿子一年到头几乎从来不回家,不知道这些年的春节她是怎么过的。
我静静地看着她。李慧玲虽然已经有五十几岁,但是依然有着年轻时期漂亮容貌的痕迹,多少年了,她的身材还是不胖不瘦的那种。她的衣服不算华丽,也不像县城人的穿着,更像是一个大城市里白领的打扮。我很好奇。
她其实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小的时候,自从离开了农村,她就找了工作,把我放在寄宿学校,我也不记得什么妈妈的味道。想起来至少我没有太受苦,她在钱上从来不限制我,我也不乱花钱,我怕看她生气的样子。
她一会说做这个,一会又说做哪个,说来说去拿不定主意。只见她呵呵的笑着。
我说:给我包一些野菜饺子吧,我想吃饺子。
她一下子好像找到了根本,就像小孩子写作文忽然找到了主题一样。她说好好,随手又把鹿肉拿出来:正好包鹿肉野菜饺子。
她准备好了肉馅,擀好面片,我们两个坐在桌子旁一起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