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是历史组的教研会，会上教研组长付来宣布了三位新入职教师的指导教师。给新教师指派指导教师是育德中学历来的传统，所谓“老带新”师徒对结，帮助新教师尽快成长。袁峰的指导老师就是付来，李佳的指导老师是教务处主任刀茂，而窦笑云的指导老师竟然是一位副校长郭雨田。付来眯起眼睛，说道，咱们历史组什么都不多，就是领导多。付来的眼镜透着光，眼睛背后那双细小的眼睛永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你。窦笑云记起爷爷曾经给她讲过故事里这类长相的人通常被称为“笑面虎”，真是太贴切了。

付来说，三位小年轻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我们历史组从来不分什么主任校长的，一律是“叔叔”，都是一家人。

开完会十一点半，老师们陆陆续续都去食堂吃饭了。窦笑云去楼上上厕所，让李佳在操场上等她。她上完厕所回来路过教务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有云雾缭绕。她听到“窦笑云”三个字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样安排合适吗？这是刀茂刀主任的声音，他那特殊的地方口音让人听一次便记得住。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忘了他当初怎么对我们的？这是付来组长的声音，他的普通话咬字有些奇怪，也很有辨识度。何况那个窦笑云是个外地人，学校再好，看起来不如李笑云。袁峰也许不错，但也未必，李佳也可以好好培养，看起来没那么……

窦笑云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名字，又说到什么“李笑云”，便觉得狐疑；后半句觉得付来的意思是什么，这让窦笑云更觉得云里雾里……忽然里面传来起身挪动椅子的声音，窦笑云便赶紧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下去的时候看到袁峰竟然也在，窦笑云心里泛起一阵欣喜，将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从这时候起，“三人行”的组合持续了半年，直到第一次校内公开课比赛。

育德中学要求新入职的教师每学期要上一次汇报课，这是惯例。提前半个月，三个人便进入了焦虑状态。相比之下，袁峰看上去要淡定一些，毕竟是男老师。袁峰说，付来让他随便选一篇课文，讲制度，讲史实，讲古代，讲近现代都无妨，只要不犯知识性错误即可。李佳也被刀茂喊去教务处，带着自认为一塌糊涂的教案听刀茂指导了半天。李佳说，刀茂已经来教室听过她三次课了。

窦笑云却没有胆子去找一个副校长指导，她的焦虑变成了脸上的痘痘和食不下咽，短短半个月，她瘦了五斤。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备课小组组长魏姗拿起窦笑云的教案和课件给她提了些意见，窦笑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停地问魏姗应该如何修改，却没注意到魏姗脸上微微皱起的眉头。改到最后，窦笑云发现自己原本的思路似乎已面目全非，然而她很信任魏姗——她总是很轻易地信任别人的。同时也太想在汇报课中表现出色，给大家留下良好的印象。窦笑云拿着新思路教案开始修改课件，原本熟悉的内容变得陌生。果然，在正式亮相时，窦笑云表现得一塌糊涂，同时优盘出了故障，意外的发生让窦笑云更加不知所措，整节课下来贬多褒少，窦笑云当时眼泪就急出来了。袁峰和李佳表现正常，正常就已经比失常优秀很多了。

中午食堂吃饭时，袁峰和李佳都安慰窦笑云不必太在意结果，谁都有第一次。袁峰说，别想太多了，周末赶紧给我们安排一顿烩面，美食才是生活的真相，其余都是皮囊。但窦笑云始终闷闷不乐，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