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平常生活很有规律,这会早就过了他的晚餐时间,他早就饿了。
离他不远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可他却迟迟没有起身去拿。潜意识里,他觉得该等朱秀雯回来。
听见朱秀雯的声音,李默抬起头,见她两只手各端着一个碟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还好,不怎么饿。”李默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碟子。
朱秀雯在她旁边坐下,拿起碟子里的一块三明治递给李默,有些歉意地说道:“真不好意思,都是熟人,一过去就被拉住了走不了。”
李默接过三明治,笑着说:“证明你人缘好。”
朱秀雯捋了捋头发,不经意地问道:“你认识杜明?”
李默嗯了一声:“之前他在荃湾开了家经纪行,跟他打过一次交道。”
“他这人也是奇怪,放着家里的那么多产业不管不问,自己去搞黑铃铛。”
李默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南北行的老大。”
见李默愣愣地看着她,朱秀雯解释说道:“南北行是香港最早的华资转口贸易行业,南是指经营东南亚各地土产和食品为主,北是指经营内地出口货为主,贯通南北贸易。”
李默哦了一声,说道:“就是做进出口贸易的?”
“你可别小看这做进出口贸易的,那时候洋行只做外洋生意,若要与中国内地及南洋进行交易,就必须假手南北行的商号。
在和平前的一百年里,南北行的事头或大班的地位,要比洋行或船公司的买办还要高,就算做一名管店、伙头或后生,都是胜人一筹者。
我爸当年就是在南北行做练习生,后来做了官店,又做了买手,出来自己做事后,当初的老东家也给了不少帮忙和支持。”
李默缓缓点头,随后又问:“你说以前是南北行的老大是什么意思,现在不是了吗?”
朱秀雯往远处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轻声说道:“杜明他爸爸,在二十年前被人枪杀了,从那以后,乾泰行就一蹶不振,生意渐渐萎缩,如今规模和影响力都已经跌出前十名了。”
李默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能进青年商会的呢?我刚看报纸上说,入会的要求很高的,除了资产这块硬性规定以外,还有个人或家族影响力。”
“乾泰行的影响力是弱了,可杜家,却仍是香港最有实力的四大家族之一。”
李默想了想,问道:“是其他生意做得红火?”
朱秀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考考你,他们家族靠了什么生意翻的身。”
“地产。”李默脱口而出。
朱秀雯嗯了一声,说道:“在他父亲遇刺之前,他们家族买了很多地皮,几乎买下了大半个铜锣湾。在最近这十年里,杜家靠着地皮开发,再次走入了公众视野,重新成为让所有人不敢小觑的豪门世家。”
李默哦了一声,想起了刚刚杜明说的话,看来他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以自己的努力做一番事业。只不过经纪行结束后,他的投资公司还是得到了家族资金的支持。
这时,音乐声响了起来,灯光也变得柔和黯淡了一些。
“跳支舞吧,秀雯。”有个人跑过来邀请,这人二十五六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第一个跑过来打招呼的就是他。
李默记得这人叫赵文杰,家里是做船运生意的。这家伙在看女人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嘴巴里说的话像是蜜糖一样。
李默对他没什么好感,这家伙明明自己带了一个相貌不俗的舞伴,却把人家丢在一旁,四处去跟别人的女伴搭讪。
“我可是带了舞伴的哦,这第一支舞,原则上我是要跟他跳的。”朱秀雯看着李默,笑盈盈地说道。
赵文杰看了李默一眼,笑嘻嘻地说道:“我猜,他不会跳舞。”
朱秀雯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不管他会不会跳,出于礼貌,你要邀请我跳这第一支舞,还是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赵文杰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却又不肯就这样打了退堂鼓。随即,他便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小弟,我可以请你的舞伴跳个舞吗?”
李默看向朱秀雯,说道:“我不跳,总不能也不让你跳。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不嫌他讨厌,那就去吧。”
朱秀雯忍俊不禁,笑着站了起来。赵文杰瞪了李默一眼,转过身,换了一张笑脸,牵着朱秀雯的手飘向了舞池。
很快,舞池里的人多了起来,男的绅士,女的柔美,他们牵着手,他们搂着腰,他们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李默远远地看着,他觉得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陌生。尽管如今的他也有了一些钱,但骨子里,他还是土瓜湾的那个穷小子。
他不爱喝酒,不会跳舞,也不喜欢跟陌生人交际。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这不是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