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重新扬帆起航，驶回山海城。

对钱晋、赵增等诸人来说，刚才的一幕恰如幻境，给他们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在凡尘人世间勾心斗角，人心似海，民动如烟，每个人都在喧嚣红尘中奋力挣扎，不成想，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但依然波谲云诡，其凶险更比凡尘。

白发已满头的钱晋更是感慨万千。当年顾叔从死人堆里救了他和钱来兄弟二人，跟随顾叔日久，也知道了他是修道之人。凡尘之人，大多认为道家也就是修身养性以其延年益寿，至于长生不老，无非是历史上的文人方士杜撰罢了。今天看到海上斗法，才明白凡尘之人之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实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人世间，那是我们想象力的极致，也是我们遥不可及的世界。

众人在船上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一幕，唯有顾海忧心忡忡。也只有他知道辉叔的状况----当年和妙乐一战，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道行消失殆尽，这么多年的潜修其实也没有恢复到原来的一二。刚刚在海上使出来的雷法之术，实际上已是勉力而为，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修行。如果当时不是白长老出面，他也很难再有反击之力。

他看着这个脸色依旧苍白的老头儿，有点儿责怪地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白长老在，您其实可以不用如此的。」

辉叔提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秒乐门下都没放弃寻我的踪迹。可没成想不仅是他的门下，而是秒乐本人----他竟然没有死！唉，万幸的是，今日我也得知沐贤师兄竟然也还在人世。

「既然秒乐没有死，那他就不会轻易放弃对我穷追猛打。今日我随倾尽全力使用雷法，也许会是油尽灯枯的结果，但让秒乐知道我道行仍在，以秒乐睚眦必报的端形，虽然还是不会罢手，但他也许会忌惮几分，那你和钱晋、顾杰等人也许就安全一些。」

湿润腥咸的海风中，顾海红了眼睛。两人相处其实不长，但辉叔对他的拳拳之心，他心中自然明了。

辉叔坐在椅子上，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够不着。顾海赶紧弯下腰去。

辉叔笑了：「把你拉进这个复杂的环境中，也不知对你来说是福是祸。小海啊，你别怪我。」

顾海握着辉叔变得干枯的双手，哽咽着说道：「辉叔，我……您把我从山下救下来，对我就是再造之恩，否则我哪里还有命在？传道之恩我也铭记在心，要不是您，我也接触不到这玄之又玄的另外一个世界……」

辉叔双手紧了紧：「好孩子！待我见了师兄后，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后续怎么做，你自己做选择，我不强迫你。」

-----------------

船行至码头，诸人下了船。顾杰和顾海搀扶着辉叔坐上了车。

车窗外摩天大厦鳞次栉比，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路边的法国梧桐秋叶浸染。

物是人非，一转眼，已是四十载。

四十年来，师兄又是怎么过的呢？

他，真的是师兄吗？

辉叔沉思间，车已到达顾海所住的公寓楼。众人到达6楼，站在601的门口时，辉叔双腿颤抖，嘴唇哆嗦着，双手放在门上抖动不休，迟迟不敢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