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浮生若梦，往事俱已如烟。

浓浓的夜色中，辉叔脸上尽是悲伤之色。他沉思不语，似在缅怀故人，或者自艾自怨。此时已尽午夜，山风愈来愈大，山崖上的树枝如黑暗中的怪物，张牙舞爪。四十年来，辉叔孤单隐居在这个小院中，是不是也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孑然一人坐在凉亭里，听山风呜咽，看林海如涛，追忆着快要淡去的往事？

「小海，你说，人真的可以无情无欲无求吗？」辉叔转过头看着阿海，一脸的沧桑。

还没等阿海回答，他已自顾自说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人啊，一生太短暂了，匆匆几十载，刚抬起脚，还没有走远，就一脚踏进匆匆挖就的坟墓喽。修道之人追求长生，还不就是因为人生太短，不想只争朝夕，而是为了多看看这个花花世界吗？

「可是啊，长生之后呢？有些人，如秒乐，活了200多岁，算是『长生』了吧？但是他一人独自静坐时，对自己的过往又怎么评价呢？那些因他散播瘟疫而家破人亡的乡民们，那些因自己的女儿失踪而痛苦一生的父母们，那些被他修道当作阳炉的男子们，这些都是他修道路上的垫脚石，如果有良知，这200多年，他能心安吗？

「佛家认为修行讲究『绝情寡欲』，认为人应该抛却妙色、声、香、味、触----这是佛家所说『五欲』」，辉叔呵呵笑道：「道教也有流派持这种观点。但是，怎么可能呢？人生下来，不高兴就哭，高兴就笑，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这是人的天性，如何修炼、道行再高，都无法去除吧？

「我和沐贤师兄都认为，修行，修的是心，心中有善，是为『德』，多行善事，是为『功德』，这是三丰真人的观点，我和师兄一辈子都在遵行。

「所以，当得知秒乐镇人如此恶行，残害百姓，淫人子女，败坏修道名声，我和师兄都不会袖手旁观，即使知道秒乐道法高深莫测，我和师兄两人可能联手也很艰难，但毅然决然前去卫道除奸。

「如果说我有愧疚的人，就是你珊姨。即使师兄身死道消，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会无怨无悔。只是可怜你珊姨，当初阻止我们，我不听，师兄去了，只留下她孤单一辈子。这么多年，我一直让小杰关注她的消息，一个人生活，用一生去爱一个人，也唯有她性如烈火、敢爱敢恨。

「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当初我自己一个人去，师兄如果还健在，那余生这么多年，我心里再无心魔，也许修为还能提升。」

深夜里，这个老头儿面对阿海娓娓道来，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看着陷在回忆里的辉叔，阿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老人。只能指了指院子里巨蛇的尸体，岔开话题：「这蛇是……」

辉叔静静地看着望不穿的夜色，隔了很久才答道：「道教有一门法术，叫做『禁术』，又叫做『禁法』，『禁』是遏制的意思，修炼此法术，可以遏制鬼物、毒虫、猛兽，甚至治疾驱疫，后汉书记载，有个叫做徐登的人就精通此术，他可以『禁溪水，水为不流』----能让水停止流动，法术也很高深了。还有一个人叫做赵炳善，他能让枯树重新生长的枝繁叶茂。所以，禁书既然可以遏制，那也能驱使。这些毒蛇可能就是当初在天一道等道长手中溜走的徒子徒孙驱使的。

「禁术的咒语称为『禁咒』，会使用禁咒驱使吃魂蛇和青蛇----就是这条巨蛇」，辉叔指了指这条庞然大物，「能驱使万条吃魂蛇，道法已然高深，但能驱使如此巨蛇，道法已大成。因为万物有灵，青蛇已如此巨大，说明它寿命已不短，多少已有道行，如果道法浅薄，断然不敢驱使它，一不小心翻被它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