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天边盈凸月渐满,星望今让管家提醒青,最近一次星力潮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服务这么周到贴心,青合理怀疑他是被东魂行缠烦了,想借此赶人。
然而命魂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闲来无事在古堡里神出鬼没,在得知星望今就是一位“望眼”后,他没有像青以为的那样强行冲到人面前单方面结契,做出的举动反而更像是在观察,比如时不时出现在意料之外的某个位置直勾勾盯着人家瞧。
好端端的古堡里凭空多出个“幽灵”,弄得星望今不胜其扰,偏生他手下负责城堡护卫的骨契们竟还没一个打得过这神经病的。
本想以练手为由教训一下对方的星望今无可奈何,也曾曲线救国让管家提醒到青这里。然而青可不觉得自己管得住某人,或者说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但是鉴于这麻烦就是她给人找的,而且他们本来也只是借道平五界,能尽早离开倒也正合她意。
高空的夜风迅疾且凉,云层走得很快,扰得月光时明时暗,青站上古堡较高的一处尖脊,这种事东魂行最近经常做,也不知是不是第一天来的时候爬上瘾了,不过今日换成她倒是头一回。
到这个高度,视线已经能越过周围所有遮挡,视野全开,峡谷横贯的大地上林影层叠山线起伏,除了月光几乎就看不见其他光源了,四面八方都能望见与脚下这座古堡画风如出一辙的高耸建筑物,在青久远的记忆里,那些原本都该是月界最热闹的地方,火把和彩灯齐亮,街上人声鼎沸,当年这十座古堡就像十座巨大的篝火,将这片永夜的月界大地点亮。
时隔多年,青对那时远远一眼望见的景象仍记忆犹新,那时她本想走遍月界游览却终因一些原因未能如愿,而如今她攀上这其中一座放眼望去,却已是篝火不再天地寂静。
沉谧的月光是无力驱散那些蔓生在阴影中的吊诡幽森的,只有火光和欢笑声可以。
“看什么呢?”刚攀上来的东魂行问。
青瞅他一眼:“你怎么也上来了。”
“哦,我见过‘望眼’了,合不来,算了。”
青心想这话可太委婉了,你何止是见过,你都把人家看烦了。
“怎么了?”
“感觉他不太行啊,他连我在哪里都找不到,怎么可能会知道星符兽在哪里出现。”
命魂咂咂嘴道。
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这就是你神出鬼没用眼神吓唬人家的原因吗?
大概是因为低估了这家伙的奇葩程度,青终于对星望今这几天的遭遇冒出了一点愧疚。
她哭笑不得:“开一次‘望眼’很耗星力,他不可能用在这种小事上。”
东魂行看她:“‘溯眼’也是吗?”
青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快习惯这家伙这种神来一句的突然袭击了。
这回她只是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星望今告诉我的。”
这么睚眦必报的吗。
青撇撇嘴,果断收回了刚冒头的愧疚,活该那家伙受东魂行这一顿磋磨。
东魂行好奇:“所以‘溯眼’能干什么?”
“能看你昨天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蠢事。”
青一脸恶徒样地勾起嘴角。
命魂兴趣缺缺,有些嫌弃:“那没什么用嘛。”
“是啊,所以解契吧。”
“不要。”
“啧。”
夜风卷过两人衣角,一时没人再说话。
在昼夜正常轮转的其他交世界,白天担当了忙碌和吵闹的角色,夜晚便会自觉变得静谧起来,这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可是在月界,永不终结的夜晚如果始终归于静默,一切就都会沦入死寂。
闲不住的命魂顺着高处屋脊往上一跳,踩到边缘时老化的石膏竟崩坏一角,他身体的平衡被打破,眼疾手快扒住最近的东西,这才及时稳住身形。
在下头瞧着的青遗憾摇头。
居然正好有地方借力,算他走运。
看不顺眼对方站得比她高,很快她也翻身上去。
稳当当站定后,她潇洒拍干净手上沾的灰,意有所指朝人挑眉,被命魂回以“嘁”的一声。
仅只两人的高顶上,没有人能指出他俩这种行为其实幼稚得半斤八两。
东魂行拍了拍手边刚被他扒住的东西:“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
石膏塑造出的横平竖直的形状,说它是雕塑未免过于单调,但要说有什么含义,又没见其他地方有类似的图案。
青瞥了一眼:“是个十字吧。”
即使遍览七大交界,也少有如脚下这座古堡这么精美繁复如艺术品的建筑,第十六界小镇上就基本全是平屋简楼,造型独特些的正交邮局都已经算吸引眼球,这古堡内雕刻壁画旋楼长廊什么的装饰极尽华美,契族可没有这本事,如此精致的大工程,当年建造起来时背后必然有人族的影子。
听闻在正世界里,人族已经赋予“十字”这个形象很多含义,包括她看过的那部吸血鬼电影也曾经提到过“十字架”这种东西,不过契族是没什么信仰可言的,所以不排除这里面或许有设计师夹带私货的成分。但是如果考虑到这些城堡经历过月界最繁荣的那段日子,这个“十”字,她觉得也有可能是代表着“十魂”。
分散在四面八方的建筑物有着相似的高耸尖锐的造型,指天之极处无一不竖立着如出一辙的十字塑像,那是林风卷起的叶片永远到不了的高度,就连月光落在那里都带着几分寂寥。
“真的很像啊……”她喃喃道。
“什么?”东魂行不明所以。
“像墓碑。”
青想起这些日子听到见到的一些事,城堡里女仆说起月界的星符兽已经越来越少,外出闲逛时她发现了杂草丛生的无人街道,还有昨日来城堡前闹事的契族……
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青:“明天就动身吧。”
东魂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