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头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少年轻轻摇醒,脑子还没清醒就听到少年对自己轻声道:“我听到一辆马车正朝这里奔来,距离大概二里之遥。”
“嗯?”
梅老头缓了缓,竖起耳朵细听,除了大片雪花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异响,不由诧异:“你用耳朵听到的?”
少年点了点头,梅老头偏过头又听了一会儿,翻身下床,披上熊皮袄燃起鱼油灯,拎着灯火半信半疑推开门,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吹来,好一会儿隐约的马儿嘶鸣才从远方隐隐传来。
“你用耳朵听到的?”梅老头回头看着少年,再次询问。
“是。”
“如果你的鼻子再灵一些,我真会以为你是条狗。”
梅老头穿上棉鞋,踩着积雪迈到墓园,严挺的马车已在远处清晰可见,梅老头回头对少年喊道:“小白,穿上衣服拿上锄镐过来,这里要多添几座新坟。”
少年望着奔来的马车,抿了抿嘴回屋穿上熊皮袄,这一刻功夫马车已经奔到墓园处,严挺“吁”一声勒停马车,摇头晃脑半醉半醒的跳下车,对梅老头招手:“你这老头子还活着呐?我以为这次也要给你挖座坟嘞!”
梅老头大笑:“我也会想别人带着你的尸体过来,没想你还是这么命大。”
严挺爽朗的大笑,打开车厢先把装着盐巴干锅的罐子拿下来,再拖出两口棺材,跟梅老头说道:“这次我带的人比较多,两口棺材三个人。”
梅老头翻开其中一口,见棺材里堆着凌乱的肉块根本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首,顿时眉目都拧在一起:“你是把人都打碎了?虐杀不像是你能做出的事。”
严挺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另一具棺材里的东西更是一言难尽,几乎就是一滩没骨头的烂泥……”话说到一半截然而止,他注意到小屋走出一位苍白少年,正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个人是谁?”严挺回头问梅老头。
“陈白,一个可怜的家伙。”梅老头合上棺材,尸体是没办法拼完整了,只能就这么葬进去。
“陈白……”严挺扭头看墓园中一座墓碑,上面赫然写着陈白娴之墓五个血红大字,又问梅老头:“我为什么能看见这个人?”
梅老头知道他误会了,笑道:“因为他只是心死,所以还没有躺进坟里,你离开时也要带上他一起走。”
“心死?”
“他已没有任何欲望,也没了生趣,世间再无值得他留恋的人和物,所以即是心死。”
“为何要我带他走?”
“如今他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跟着你历练一趟兴许能唤醒他的人性。”
严挺闭嘴没有再说,静静看着少年默不作声挖了两个大坑,自己将两口棺材拖进坑里填土,梅老头问道:“给他们的墓碑上写什么字?”
严挺的目光始终在少年身上,目不转睛:“无字,这些人不值得留名。”
少年做完填土的活,默默走回石屋里,严挺这才对梅老头问话:“这位小少爷什么来历?你又留了他多久?”
梅老头反问:“我正想问你,据他说他的氏族发生了内乱,他背着死去的主人从宜州徒步而来,为了找寻一个不存在的神医,”手指向埋着少女的坟,墓碑上写着吾主陈白露之墓:“你可知道北云陈家是否发生了内乱?”
严挺露出狐疑神情,摇了摇头:“北云与沧南千里之遥,我更好奇他如何走来的。”
二人走到陈白露的墓前,严挺手指按压太阳穴认真思考,他对陈白露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梅老头在一旁道:“他的身世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他是一块未雕刻的璞玉,我这把老骨头无法教他,你可以帮我雕刻成型。”
“笑话,老头子,你是不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脑子傻了?”
严挺突然对梅老头发出诡异的厉笑,神情极为不屑:“历练?雕刻?这种屁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你不正因厌恶人界的纷争与暗斗才龟缩在这里的么?”
“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内心的空虚,他撑不了多久便会发疯。”
“我倒觉得他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心死,窝在这里做一条狗才是最适合的归宿,而不是什么外出历练这种小孩子的玩闹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