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将大网彻底露了出来，晃了晃：“喏，我观察了好几天才逮到的。”

中年大叔摸了摸苍鹰的漆黑羽翼，脸上充满了热情：“嗨啊，好不错的鹰！”

中年大叔名叫萨克斯塔尔，是爷爷阿布都卡的好友，曾经跟爷爷干过一段驯鹰人的生活，后来因工资低薄、生活拮据不得已换了份儿工作。

村西头一处老旧的木房，门前的石阶已被磨的光滑，门板略显扭曲。

推开木门，“吱呀”的沉重声响起，如同垂暮老人的叹息，哀婉低沉、历经沧桑；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已经褪去了颜色，却依然高高悬挂，给这栋小木房添加了别样的历史感。

老人阿布都卡把沉重的大网放到地上，进入木屋卧房。

卧房不大，一张床、一对桌椅。床很普通，木制的床架像一座脊骨，稳固庄严，桌椅有些年头了，但依然锃亮不减。

卧房西边的吊针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铁笼里依稀可见几片白色羽毛。

老人把铁笼取下来，小心地挑拣白色羽毛，将其放到床下边柜子里。

老人阿布都卡还有一只鹰，曾经就放在这个笼子里。那是一头白鹰，也是他的朋友。春回日暖，万物复苏，草长鹰，绝友飞，白鹰被放回到自然中，繁衍后代，绽放野性。

阿布都卡提起笼子，来到屋外。大网里的苍鹰自被捕到现在一动没动，静静地蹲在笼子里，锐利的眼睛紧闭。肥兔是一只死兔，是白鹰临走时给老人抓的。

老人很惊讶，苍鹰竟然没有吃掉这头兔，反而是认命似的沉默闭眼，本来他因为年龄大了反应慢而误把兔子也网住了，还在心疼着，可看到苍鹰这样，他的内心突然沉重了下来。

村东头老乌是方圆邻里唯一一位收老鹰的人，按品种和品质估价钱，正好最近需要一头去除野性的鹰，这头苍鹰估计也就值1000多块钱，卖给老乌后苍鹰就会被交易给其他人驯养，可别人对待动物老鹰指不定用什么招呢，苍鹰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谁又能知道呢？

阿布都卡提了提铁笼子，又放下了。

夜幕降临，一片漆黑。

窄小的木制桌子上，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阿斯塔揉了揉眼睛，放下书，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阿爷，我长大后也要当驯鹰人。”

阿布都卡听到孙子说这话后，一脸教导：“巴郎子，驯鹰人很苦，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哪，你以后多读书、去外面的世界找个工作，结婚生子、好好生活吧。”

阿斯塔不满意地嘟囔：“驯鹰人哪里苦了？阿爷你以前不是挺自由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

阿布都卡没有再继续说，而是催促阿斯塔：“天也不早了，快点去休息吧。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阿斯塔无奈：“好，好好。”每次他提起未来要做什么的时候，阿爷总是想让它读书、去外边的世界工作。这一年他考上了YN县的高中，现在正是要凑学费上学，可他不想读书，只想当个世世代代的驯鹰人，与爷爷一起过活。

他今年15岁了，也不小了，这个年龄其他村的人家有的都已经结婚了。

阿斯塔起身回到房间，茫然地看着窗外发呆。

木屋内，阿斯塔回房间了，只剩下老人自己，老人随意翻了翻桌子上的书，洁白色的书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汉语言文化》。

阿布都卡抱起书来到卧房外，凝视着大自然的天空。科古尔琴山地处XJ，电力不便，更何况是斯台村这个小地方，自然也就没电了。

夜深了，天地间一片漆黑，阿布都卡看不到苍鹰了，苍鹰漆黑的毛色已经彻底地融入到黑暗当中，像无底的深渊。老人举起了怀中的书，在茫茫夜色下，书页却白的清晰可见。

“哗”，远方射出来一道白光，不知是哪位阔绰的人家在深夜里玩手电筒。

漆黑僻远的科古尔琴山，在此刻竟然隐隐有着微薄的亮光。

阿布都卡放回了手中高举的书，提起了锈迹斑斑的铁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