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初春时节,一辆灰蒙蒙的老旧马车沿着长长的山道缓缓而行,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春风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阿爹,我们今天一大早出门,都走了这么久了,是要去哪呀?”车厢里,一个脸色发白的幼童蜷缩在角落,紧了紧身上的薄被,轻声问向坐在对面的父亲。
即使是在摇晃的马车里,仍然手不释卷的中年人抬眼望向自己的幼子,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宇儿,这几日家里上下都忙个不停,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小童脆生生回道:“是的,我看到嬷嬷们都在收拾行李,前院的王叔也说好像要出远门了。”
在高昌一带小有名气的丁家相公丁修言,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孩子,眼里满是无奈与愧疚:“前几日你祖父的知己故交,东京的王相公遣人送来了信件,信中说当今官家有意赦免一批前朝罪人,嘱托你祖父早做安排,待正式的赦令一到即刻动身返回皇宋。”
他顿了一顿,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离乡三十载,我本不欲返乡,只是你祖父意志笃定,我等只能安顿好家业,等待动身罢了。”
父亲伸手摸了摸孩童的脑袋:“只是宇儿你这两年身体实在虚弱至极,我不忍也不敢让你随我们奔波万里,于是打算将你托付给我的一位至交好友,他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雅士,为人颇有古君子之风,你跟着他我也放心。”
“你且在此处安心调养,待得身体康健之后,我再遣人接你回去。”
“好的阿爹,我都听你的。”幼童懂事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丁宇是两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作为21世纪的文科生他为了课题作业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直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睁眼自己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也唤作丁宇,倒是跟之前的自己同名同姓。也不知道是不是魂穿过来的原因,自打醒来之后自己就一直是个病怏子。也不是没试着去做一些运动锻炼一下,可惜并没有多少起色,请来的医生也只是说寒气过重,需要静养云云。
颠簸中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到了一处市集,隐约中丁宇听到了不少商贩的吆喝声。好奇心大起,他刚准备掀开帘子看看热闹,就听到前面赶车的马夫嘴里发出了“吁吁”的声音,随后马车停了下来。
“宇儿,我们到了,且随我来。”丁父先是搁下书卷,然后提起脚下的一个包裹,掀开帘子率先跳下马车,接着握住丁宇的小手,把他抱了下来。
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轻柔的春风拂过脸庞,空气中隐约有股草木的清香,周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眼前的景象对于丁宇来说甚是新奇,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出过门的他贪婪地四处张望,试图搜集更多的信息:
眼前似乎是在山脚下的一处市集,不少商贩聚在一起,有穿着汉家服饰的商人,也有披着兽袍的猎户,发型也各式各样,言语中也不乏古音方言。
没来得及多看多想,很快丁父就牵着他走向了外围的一座竹亭,此处倒是异常清静。丁宇坐在石凳上打起了瞌睡,朦胧间一道豪爽的声音传来,惊醒了他。
“修言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有男子向丁父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丁宇眯了眯眼睛,快速打量了下来者——青年作古书生打扮,峨冠广袖,潇洒自若地迎向了父亲。
丁父还了一礼,笑道:“萧兄,我自是一切安好。倒是你许久不见,如今显得愈发怡然了几分。”随后指了指丁宇,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这就是我信中提到的幼子丁宇。接下来几年就要麻烦萧兄了。”
“萧叔叔好。”丁宇第一时间躬身行礼,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
“好,不愧是丁兄的麒麟儿,知书识礼。”萧姓男子面带微笑,上前扶起了丁宇。接着他略微闪身,露出了身后的一个小小身影,同样给丁家父子做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