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护卫和仆从,仰东黎在驿站里东躲西藏,白天的两个女护卫从回廊转过来,她立刻缩在石凳背后。
“他们在哪?”
“后院,主上说一盏茶内解决。”
“知道了。”
声音远去,仰东黎一身汗被夜风吹干,浑身冷得发抖,不敢去想“解决”的深意。趁着夜间来往的人变少,她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面矮墙,只需要翻过去,她就自由了。
角落忽然传来一声马鸣,仰东黎的手攀着墙沿,循声看去,一辆系着红绸的马车被停在茅草屋后面。
真是……让她想死的眼熟。
仰东黎差一点气愤地叫了出来,那不就是她白天逃出来的那辆吗?她定睛一看,马车下面还躺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白天追她的那两人,想必是失手了被惩罚。
刚才女侍卫所说“解决”,就是灭口吧!她从头到尾都被端王算计了。
前院有喧闹声传来,火光接二连三亮起,应该是发现她不在了。
仰东黎不再犹豫,翻上墙沿,纵身一跳。
乌云闭月,顷刻间光亮消失。
仰东黎只觉身体一顿,撞到什么,似乎是卡在了树干——不,为何是温热的?
疑惑时,她被抱着放在了地上。仰东黎全然懵了,黑暗中那道身形影影绰绰,却又似山间楠竹安然不动。
“公主也来散步么?”
月出云层,那双眼睛如春色般降临,含着同样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的,端王也是么?真是好兴致。”仰东黎顺着台阶就下了,左看右看没找到端王带了人来,尝试着挪动脚步。
“那公主愿赏光,与我一同么?”
“不用了吧,我比较喜欢一个人。”仰东黎绕到一棵树背后,趁着驿站里的人还没找出来,伺机逃跑。
“我劝公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端王不紧不慢地跟着仰东黎的步伐,气定神闲:“这里,到处都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仰东黎就看见暗里好几处雪亮的刃晃过。
他早就发现了!
被再三戏弄的滋味并不好受,仰东黎瞪着端王,压低了声音:“你蓄意破坏和亲,就不怕挑起两国战火吗?”
驿站里的人举着灯笼陆续赶到,将仰东黎围了起来,夜晚忽然沸腾起来。
飘飘火光映着端王的睫毛,他抬眼,笑意温柔;“我自然害怕,但前提是,你是真的南诏公主,不是么?”
原来端王兜了这么一大圈,只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
但既然她继承了仰东黎的皮囊,无论端王怎么怀疑,也不能是确凿的证据。
“谁说我不是?难道你要昭告天下,你亲手毒死了仰东黎,所以我是假的?”
“口齿如此伶俐,公主解释得很好。的确,我的侍女在替公主梳洗时也确认过了,虽然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从皮囊来看,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端王笑了笑,假惺惺鼓起掌来:“可惜,我们并非第一次相见,要证明很简单。”
他的目光骤然凛然,仰东黎眼皮一跳,她就知道!
“昨日我与公主,在两国使臣的见证下会了面,公主只要能说出当时的情形,嫌疑立刻便能洗清,如何?”
这下解释通了,昨日会面,恐怕使臣前脚离开,他后手就下了药。
仰东黎冷笑了声:“这种事我凭什么要记得?”
“公主贵人多忘事,我自然不敢奢求记得。”他似笑非笑地摊开手,仰东黎余光里,一圈人举起武器对向她,大有她不承认就要灭口的架势:“但习性相差太大,迟早有一天会露陷的,不是么?”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选项帮她逃跑了?仰东黎气得不行。
正抱怨时,眼前忽然出现一行字:只有在宿主面临生命危险时才会出现选项。
仰东黎很快冷静下来:“既然杀了我轻而易举,那你迟迟不动手,是想做什么?”
端王眼底又添上一分笑意,抬起手,那群护卫立刻后退至一处:“公主果然聪慧。我本意是找人替代你,可惜无论她们模仿得多么出色,第一眼还是不如你。”
“……为什么原来的仰东黎不行?”
“我喜欢有把柄的人。”
“原来如此。”仰东黎看着端王朝她走近,手指一动,摸到了腰间装蛊虫的香袋:“端王殿下费这么大功夫,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他傲慢的模样,仰东黎开始想新婚夜在合卺酒里下毒的可能性。
“错了,我名云宴川,只是端王府幕僚,并非端王。是奉端王之命,一尽地主之谊,好生照顾南诏公主。”
他倾身向仰东黎,眼底闪着戏谑的笑意,满足地欣赏仰东黎脸色由白到青:“而公主昨日为表友好,连贴身侍女都没留下,全然信任我们。”
“你——不是端王?”
无论是从前的仰东黎,还是她,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
从来没输得这般惨烈过,仰东黎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需要你替我监视端王是真的。”
云宴川在听到那两个南诏人回话仰东黎跑了时,的确是想故技重施、斩草除根。但几番接触下来,他发现仰东黎和昨日大相径庭,足够谨慎,也足够聪敏,最重要,有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所以他迅速改变了计划,只要稍加培养,他自负能将面前的仰东黎训练成绝佳的细作。
仰东黎气极反笑,云宴川的目光仍旧如湖泊般沉静温润,看得她心烦意乱。
手从香袋挪到傍身的小刀,她握紧刀柄,在云宴川目光往下的一刻,借着手臂旋劲插进了他的胸口。
一瞬间皮肉绽开,鲜血喷溅在仰东黎脸上,滚烫异常。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