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在暑假最后几天开始准备的。
8月27日,母亲和我坐在去往成都的列车上,当时还没有飞机场。成都有最先进的技术,手术的进行会容易的多。临走前,母亲将我的手机暂时没收了,给出的理由是:“做手术前不易受电子产品刺激。”虽然听着荒唐,但我也没有多问。与大多数同龄人不同,手机对我而言,除了看小说,打电话,发消息。便可有可无了,只是没来得及通知许忆白一声。
说是脑瘤,倒也不大确定,去过本地很多医院,医生看了只是无奈摇夹,因为在国际共用的病例库里,也查不到关于我脑子里这东西的蛛丝马迹。换句话说我是世界首例。这并非什么高大尚的光荣事迹,没有先例,就意味著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如同战场上的赶死队般,凶多吉少,而我对此却毫不知情。
起初只是摸着有一块凹凸不平,后来便开始向外生长,并逐渐在脑头旁鼓起,一个胞。为此,家里人还带我去寻了一位隐世老先生,老先生摸着我头边的胞,也是直摇头:“异种……稀奇矣!”
坐了大半天的车,到了已然是傍晚了。母亲带着我在车站附近一家普通的宾馆住下了。
“妈,爸爸不是在成都吗?”我问,“我们为什么要住宾馆呢?”
记忆中,父亲是在成都,不会错的。
灯光黄沉沉得如酿了多年的浊酒,恍忽间还真有一股微熏的韵味。看不清母亲的脸,过了良久,其才开口说:
“我们两个人不也能过得好好的吗!?”母亲的声音颤抖带着怒气,“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那个夜晚,年少的我终究没能理解母亲背后的涵意,也无从理解。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父母离异后关系不好,仅此而已。而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一切真相从不同的时间线浮现出来,拼接出一块错综复杂的秘码门,我想我已经得到了那门的钥匙。
9月1日,由于要开骨笋、我剃光了头发。在宾馆连续吃了几天药,然后又因药效,倒头就睡。听母亲说已经联系上专家了,过几天便可上医院开刀,让我别担心。医生的技术是顶级之类的。许忆白今天应该已经在学校了叭,我想。
9月4日,做手术的前两天。母亲在窗户边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内容听不大见,只记得脸色难看,隐隐还有争吵声。
“你婆婆明天要送饭过来。”母亲挂掉电话,背着我谈淡地说。
“婆婆?”我有些惊诧,“婆婆怎么来了?”按理,她应该出现在这里。
“哼!”母亲怒哼一声,喃喃自语道,“老太婆…这个时候就来了?之前用钱办事的时候电话都不接!假!假得很…他们这一家子都假!”
虽然不完全理解其意思,但也没在吭声,侧身又昏睡过去。翌日午时,酒店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婆婆,但当母亲上前开门时,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妇女。手上提着一个铁饭桶。妇女打扮得格外艳丽,纯黑吊带裙,上面零零散散缀镶着银锃锃的宝饰,左肩斜挎有一墨红色的皮包,一看便知价格不菲。脸上也抹有浓装.相比之下,此时夹发变乱,身著唾衣的母亲,简直像个村口泼妇。
两人在门口交谈些什么,妇女的表情很是奇怪。头昂胸挺,嘴角呈倒钩性起,全然一副傲人之姿,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能在这的情形下,做出如此表情.?。我原来以那妇女恰巧也在此处送饭,只是走错了房间,可说着说着,竟欲发激烈起来。妇女率先给了母亲一巴掌,母亲也不甘示弱,立马回敬了一巴掌。然后两人便开始相互扯头发、我见状愣了一秒,即刻从床上翻身,迅速冲向门口,一拳抡在那妇女脸上,又借着贯性将其撞倒在地。
“你TM是不是又病啊??!”我怒不可遏,冲上去又想给她一脚,“打我妈干嘛!?”
见我这架势,母亲连忙拉住了我。
那妇女狼狈起身,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经肿了一块。似乎没料到我一个病号这么有劲,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随后了下一句脏话便苍荒而逃了,而此时房间也是一片狼藉。母亲扶着我到床上。
“妈!那女的谁呀!?”我怒气未消,“婆婆呢!?”
“不知道。”母亲边回答边给我盖上被子。
“别管这么多!”母亲显得极不耐烦,“明天就要手术了,今天你又给捅这样一破事!”
“躺着!不准再动了?”“嗯。”
夜深,身母亲一个人蜷缩在床角抽泣,我半醒着,却没有吭声,因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我也知晓了,那个女人,是父亲的新妻子,我的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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