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本不富裕,颜羽刃离家三四天本就不多的盘缠已所剩无几,她正转动小脑瓜子想怎么办,突然听到路旁小树林中传来吵闹声,她一向是好热闹的,凑近一看既是几名家丁在打一个少年,打眼一看,便知这几名家丁并无功夫傍身。
颜羽刃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冲上去三拳两脚将这几个家丁赶走,这时才看清,这名少年十分清秀,穿着也十分考究。她心想多半是偷溜出来玩的大家公子,便笑嘻嘻地说道:“江湖险恶,不是你这样的大少爷能随便闯的地方。”
谁知那少年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家中只能算有些祖产,爹娘供我念书考功名,谁知进被当地一恶霸张潮偷换了我的考卷,不仅就此顶了我的成绩,还联合一帮外地江湖人士的来我家搜寻,说是为了什么地图,我爹爹妈妈为救我拼死抵挡被害死了,因我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只派几个家丁来灭口,我逃到这里,若没有姑娘相救,我定是……定是……”
颜羽刃怒道:“竟有这样野蛮的事!只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又只会些逃跑的功夫,怕是无法替你报仇,线下我正准备去皓月山拜师求学,你可有兴趣与我同行,咱们学成之后为你父母报仇。”
那少年泣泪道:“好,我一定要学武,一定要把今天这笔账讨回来。说了这许多,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颜羽刃答了自己名字。
那少年道:“我姓胡,叫顺伊,父母希望我一生顺遂,娶了这个名字,谁知如今竟家破人亡!”
二人结伴同行路途中虽少了一些烦闷,但终究是路途遥远,胡顺伊是死里逃生跑出来的,身上并无盘缠。颜羽刃有些轻功在身上,凭双脚赶路也还好,胡顺伊却是从小只读书的,没走多久就双脚起了水泡。
颜羽刃见他一瘸一拐痛的厉害,“本就是那张家抢了你许多东西,今晚你就在破庙歇脚,我趁夜色去张家偷些钱财出来。”胡顺伊担心:“他家有许多家丁,还有些会功夫的江湖好手在他家,你此去太危险,我还是就这样坚持走吧。”
颜羽刃坚决道:“本就是他们欠你的,我此番去,纵不能替你报仇,也要给他们一顿不痛快。”
胡顺伊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忧心忡忡地躲在了破庙中。天黑前颜羽刃用最后一些盘缠买了牛肉与奶茶饱餐了一顿,便摸黑出发了。
颜羽刃心中盘算,我拳脚功夫虽只算末流,但我自己琢磨的御风采星步法算得上巧妙,若非高手定是抓我不住的,此事若成了最好,若不成也可全身而退。
按照胡顺伊告诉她的路线,颜羽刃顺利地到达了张府的后墙,此处把手最为松懈。颜羽刃翻身进了张府,进去之后便是两眼一抹黑,胡顺伊也并未进过张府,只能且看且走。
刚翻下墙,便听到远远传来家丁巡夜的声音,颜羽刃赶忙钻进了旁边的小树林,她轻功好也会爬树,一溜烟爬上了树居高临下地观察张府的地形,她想那些江湖人士应当在张公子书房议事,想来张家小姐的居所是不缺首饰且只有普通家丁看守的,于是打定主意要上张家小姐的闺阁中偷些来。
尽管张潮书房是张府最危险的所在,但颜羽刃还是想去瞧上一瞧,因为他还记得胡顺伊所说的地图云云,这正对上了当日说书人的所说。打定主意,她便悄悄摸到了张潮书房上,此时她屏住呼吸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因为屋檐下众人的实力未可知,若有高手听到他的动静翻身上来,只怕一瞬间便要葬身于此了。
颜羽刃悄悄将耳朵伏在房顶,却只能听到书房内有人在交谈,听不清具体内容。他好奇心起,终究是孩子心性,丝毫不知道情形到底有多么危险,他轻轻挪开了一块瓦片只听下面有人说道:“按照这块地图的大小似乎应当共有四张地图。张公子不如您出钱我们兄弟几个出力,合作去找那余下的三张地图,您已有功名傍身,将来自是要走仕途,我们兄弟几人神功若成,自是为您马首是瞻,帮您处理那许多您不便露面的事。”
那张潮听了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叫好,“要我出钱要多少钱都可以,你们去找,去找那秘籍。”
颜羽刃初涉江湖,这与张潮合谋的几人只听声音,她并不知道是谁,但只凭自己定是没能力跟这些人抢那地图。她悄悄翻下屋檐,却并没有将瓦片盖上,暗暗期盼张潮等人过些时候会发现地图之事已被旁人偷听,好让他们心里害怕。
颜羽刃翻身下来后,急速窜至张家小姐的闺房,速度极快,且悄无声息,未被张府家丁察觉。张家小姐已沉沉睡去,颜羽刃并无迷香也不懂点穴,只得打开窗户,庆幸梳妆台正在窗台边,她随手拿了几只镯子项链,想来也够一阵子的盘缠了,然后向后院跑去。
赶回破庙时也不过两个时辰,颜羽刃一进屋,胡顺伊立刻从神像后奔出,抱住颜羽刃道:“你可回来了,我要吓死了,方才有张府的人经过这,我躲在神像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颜羽刃红着脸推他,“好顺伊,我知道你害怕,我回来了,没事没事啊,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么抱我呀。”
胡顺伊才道:“我,我也是女子啊。”
颜羽刃细细打量她,“是了!你身量纤纤,声音柔婉,我早该瞧出你是女子了!”她又反抱住胡顺伊,开心得直笑。
颜羽刃兴冲冲拿出盗来的首饰:“那几人功夫了了并未发现我来盗窃,想来只是三四流的水平,这是我偷来的张家小姐的一些金银玉器,我们断不可在此地典当,他们明日必会派人手在各个典当铺,我们连夜赶到别处去,换钱之后再买马匹,我们骑马赶路,省力安全。”
夜间不停地赶路,胡顺伊很快又无气力,颜羽刃便提出要背她,胡顺伊自是拒绝。颜羽刃大剌剌道:“无妨,日后我们是有机缘作师姐师妹的,何须客气,且我到底有些功夫在身上,背你这样一个小姑娘同没背并无差别。”她这样说胡顺伊才上来她的背,颜羽刃立即使出他的轻功迅即赶路,在天亮前终是赶到了离张府较远的一个小镇。
在当地的典当铺,她二人也不敢拿出所有的首饰来兑换,只是换了一小部分,只够这三五天的盘缠。胡顺伊连赞对方你真聪明,颜羽刃微微一笑:“算不得什么聪明,只是小心罢了。”
二人一夜奔袭已是累极,在小镇歇下。颜羽刃从小生活环境便算得上贫苦,胡顺伊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二人思来想去还是住了一个较小的客栈,怕大客栈人多眼杂,未正式拜入皓月教终是要谨慎行事。
在之前小镇买的那一点干粮早已吃完,颜羽刃住宿穿着倒是不挑,却有一点,她极爱吃。这下终于有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便急匆匆地冲下楼冲小二喊道,快来两盘牛肉,我们要涮火锅,锅底一定要辣辣的,芝麻酱里放多多的陈醋,我最爱吃酸的。还要竹荪、粉条、贡菜和豆腐,都上最新鲜的,钱不少你的。胡顺伊笑道:“你是饿极了呀。”颜羽刃撇撇嘴:“昨日吃的几个馍只能顶饱,完全不能满足我的口舌之欲。”菜上来之后颜羽刃巴巴地等着开锅,锅底刚一冒泡就赶忙下肉,看着粉红色的肉片变色,捞出来蘸着麻酱呼噜呼噜吃了,她满足的摇头晃脑。这还是胡顺伊第一次看她像个小孩子一般,自相遇对方先是救了自己,又谋划着去拜师学艺,没想到竟如此贪嘴。
颜羽刃虽风卷残云地吃着,但到底会些功夫,对于环境的感知力远超从小只会读书的胡顺伊。她吃的速度不减,却侧耳听着旁边几个大汉的议论,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武林盟主任天宝广发英雄贴请江湖人士去府上一会,一是大家切磋武功;二是大家商议《羲和心经》究竟是否有传说中的四张地图,是否真在前朝地宫。”另一个大汉塞了一口肉在嘴里嘟囔道:“这时节还未到选取新任武林盟主的时候,我看八成就是他像打探地图到底在谁手里,好夺了去他自己去寻那心经宝典。”
颜羽刃听到眼神示意胡顺伊,想不想看热闹?胡顺伊摇摇头又点点头。二人默契的低头吃饭,颜羽刃又冲着小二喊:“再上一盘肉、一碟葱花香菜和玉米甜羹。”胡顺义笑笑:“你也少吃些,下午我们又要赶路,积食了那可不妙。”颜羽刃笑笑把又上的一盘肉消灭掉,二人结账后上客房拿好行李便离去。
确定四下无人颜羽刃悄悄伏在胡顺伊耳旁:“刚才那几个大汉所言你可听到了,想不想去武林大会看一看热闹。”胡顺伊推了她一把:“人家广发英雄贴也没发在咱们两个小妮子手里。”
“任天宝所在的黄龙府我们去皓月山必经之路,且有我保护你一定不会出事。”二人相视一笑,便向着武林大会所在的黄龙府的去。
二人到达下一个镇子,想来离张府已甚远,便把余下的手镯项链等悉数换了钱,买了一匹马。颜羽刃感叹:“这张府小姐真是阔气,他的几个镯子便换一匹马,我从小到大都都只骑过一次马,是我们镇上客栈老板娘的爹爹来看她,带了几匹马,我当时也是小孩子,那老板娘最是热心肠,见我从小好武又家里穷苦,抱我骑了一次马。你可会骑?”
胡顺伊答:“巧了,我虽不会武功,可我爹爹教过我骑马,我骑得虽不能说可以策马飞驰,但是你坐我前头,我抱着你,我们一路平平稳稳到黄龙府是没问题的。”
此处到黄龙府骑马距离只剩一天一夜的路程,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二人变不打算再绕路走城镇,而是只在这荒山野岭中赶路,胡顺伊有些害怕,但颜羽刃到底是习武之人,安慰他无妨,我们夜间点好火堆就能防止野兽能靠近我们。
行至晚间,二人在一山洞中点起了火堆,突然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二人相视一笑,皆是饿了。
颜羽刃道:“我只会些拳脚功夫,虽说轻功还算可以,可我断断抓不住这野兔和鸟儿,我又不懂暗器,这该如何是好。”胡顺伊便走出洞外,在洞口摘了些果子,递给颜羽刃,颜羽刃虽贪吃,但她自幼向往江湖生活,却不是不能吃苦的。吃完后便靠在山洞中歇息二三个时辰,天蒙蒙亮便起身赶路,二人也与此马熟悉了许多,提速不少。
到黄龙府时武林大会并未开始,二人一路打听着到了任府门口。有四个体格健硕的年轻人守在门口,想来是那武林盟主任天宝的徒弟,若来的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便寒暄客气一番;若是籍籍无名的新人,虽不识得,但只要手中有英雄帖便也放行。
突的见两个小姑娘结伴而来,一个杏眼圆脸一个细长眼睛瓜子脸,那个瓜子脸的做少年打扮,但他们见多识广,打眼一看,便知是小姑娘。二人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既无英雄帖,也不是武林知名人士。四人中气势最足似是领头的那个便将二人拦下,这二人便是颜、胡二人了。
颜羽刃央求:“你便放我二人进去吧,我们既不会捣乱,也不懂武功,只是途经此地年纪小好热闹罢了。”同时心里盘算,若实在不成,就还是绕去后墙翻进去,我背着顺伊也应当能办到。正当推搡间,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少年声音,“放他二人进来,是我朋友。”
颜羽刃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不过十五的少年,生得极为白净秀气,脸蛋像小孩子一样细腻小巧,眼神却在如孩童般大而圆的眸子下透露着一股狡黠,嘴唇饱满的像刚剥壳的荔枝,让人觉得水分十足。颜羽刃看呆了,胡顺伊推了推她小声问:“这是你朋友?”
自然不是,颜羽刃离家不过数月,除了胡顺伊那还有什么朋友。只是现下能进去,就先进去再说。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小男孩怎么会是坏人呢。
进门后颜羽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想到,此人年纪这么小,说话如此有分量,想来是那武林盟主任天宝的儿子,却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正胡思乱想间,任尔锋并未发出任何动静行至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那日在张府你的轻功很是不错。”随机又像无事发生般地去了。
此话一出颜羽刃刚刚还维持镇定的表情瞬间僵硬。
颜羽刃内心波涛汹涌,那日在张府附近,竟有人跟着他,想来此人武功当以远胜于她。
看来,胡家有一片地图的事情,江湖中知道的远不止与张潮合谋的那几个。
但别人却都没行动,或许是想先找其余几张下落不明的地图;或许大家均知道许多人都在盯着胡家,不敢冒头。总之,大家各怀鬼胎都没有去做那个出头鸟,而张潮和那几个傻的夺了这小半张地图,想来那一夜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张府在伺机而动。
颜羽刃回想起自己那夜的冲动行为,不禁冷汗涔涔后怕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