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这么说,那是会被戳脊梁骨,唾沫星子淹死的。
但朝臣毕竟是朝臣,特别是那些世家出身,家族强盛的。为官做宰几十年,就是谢太后的时候不也得对我们客客气气有商有量,陛下你现在刚刚大权在握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明晃晃的不敢太嚣张,暗地里总少不了小动作。
这个行动拖拖拉拉,那个办事磨磨唧唧,这个年老体弱不胜重任,那个家里有事告个长假。
不致命,但烦人。
自古君臣就是这样,忠心耿耿为陛下肝脑涂地的数不胜数,只要你名正言顺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可毫无理由支持,就算你一把火烧了整个大兖就为了看个呲花的人,纵观历史,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就连当今陛下的好哥们、好表兄,和陛下互为连襟的谢觉谢大人,怕是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诚然我们的陛下也不是拿整个大兖放呲花的荒唐国君,他只是有些烦,也等不及了。
他在谢太后的压制下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过去了他父皇生命的一半。
他完全有能力可以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和大臣商量并且让他们心悦诚服,可他等不了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未至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无法挣脱,只能加快脚步,将事情尽快铺上正轨。
你们不愿意来?好,那我就将势力重新划分,谁愿意追随我的脚步来到新都,谁便能奠定家族在新都的地位。
你们追捧谢太后在世时的气象?好,那我就宠爱谢家女,给她无与伦比的尊崇,甚至荒废朝政的地步。
结果显而易见,谢家只开了一个头,平城的大队车马如洪水开闸般争先恐后驶向平城。
谢禧封妃的旨意一下,谢家收到最多的不是恭贺而是弹劾。
谢太后刚去,偌大的朝堂面临着重新洗牌,之前被谢太后所不喜的、打压的人可以重新出头,而牢牢被谢太后一党所掌控的职位,也将被重新划分。
在这个关头,又出了一个谢贵妃,谢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不说,前朝谢大人和其子谢觉深得陛下信任,照这个趋势下去,陛下明明是要重蹈覆辙啊。
陛下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谢太后去世大展宏图的人,如何能容忍继续被太后党压一头。
他们慌了。
除开这些时日外面对谢禧铺天盖地的骂声之外,谢觉无缘无故地的被参了不知多少次。偏偏陛下一味待在谢禧身边,理也不理,更让他们不知从何处下手。
谢觉表示,被弹劾的我已经习以为常,那些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看不起,有本事一下子让我永不翻身,要不然该翻你白眼还是翻你白眼。
而胡御史,就是被他们推出来探路的筏子。
胡御史身居御史一职已近二十多年,朝堂上的争斗想来与他毫无关系,为人正派得堪称迂腐。
最重要的是,他真是一心为了陛下。
林陈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在胡御史进宫之后宣召,也没计较胡御史的无心之言,就是为了好好安抚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大人。
林陈叶等胡御史抽抽哒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才开始说话。
他没回答胡御史担心的谢太后情形重现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老大人还记得寡人年少时窗外的那棵桂树吗?”
胡御史一怔,抬头看他。
林陈叶没有被人提及谢太后之后恤怒,他就坐在那里,虽然还是朝臣们见惯了的冷冰冰神色,但整个人不知怎么竟有了几分温和从容的感觉,没有往常那种让人紧绷的压迫感。
胡御史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被陛下发问努力在脑子里回想,越努力越汗流浃背。
现在距离陛下年少时这都多少年了,人年纪大了可是分不清年岁的。
“陛、陛陛、陛下……,臣……”
臣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好了,”林陈叶看他想得费劲,打断了他,“老大人上了年纪,记不清也是常有的事。”
陛下如此体恤臣下,善解人意,老胡又感动了,眼睛里水花就要涌现。
“那时寡人还不过十岁呢……”